王晨取來紙筆,交給王蓋。王蓋端身而坐,秉筆撫紙,恭聽王允口述。
王允出了一會兒神,腦海中浮現起自己的青春歲月,一幕幕清晰無比。他神情漸漸平靜下來,就連原本渾濁的眼睛都變得明亮了幾分,灰暗的臉上散發著自信的光芒。“臣允,太原祁縣一鄙人也。幼承家訓,五歲誦詩書,習灑掃。八歲入小學,誦圣人之言,受籩豆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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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輕輕放下孫策的親筆信,又接過蔣干遞過來的禮單,瞟了一眼,也放在案上,曲指輕叩。
“孫將軍好大的手筆。一千套軍械,兩百套馬鎧,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如何承受得起。”
韓遂臉色很平靜,平靜得有些不正常,讓蔣干心里很沒底。蔣干苦笑道:“將軍,禮物再重,也無法彌補孫將軍的懊悔之情。孫將軍與令郎一見如故,引為知己,令郎臨陣殞身,孫將軍如折手足,痛不可當,與當初聞三弟噩耗一般無二,當日便息戰求和,贖回令郎遺體收斂……”
蔣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原本在河東,正與賈詡商談合作的事,韓銀陣亡之后,孫策立刻派人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送到河東,又附了一封親筆信,讓他趕到長安來一趟,向韓銀當面解釋這件事。他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處理不好會影響孫策的整體戰略,所以立刻向賈詡辭行,星夜兼程趕到長安,拜見韓遂。他要成為第一個向韓遂通報這個消息的人,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韓遂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他雙眼通紅,臉上全是淚痕。蔣干看在眼中,這才松了一口氣。韓遂傷心才正常,長子死了哪有不傷心的,如果不傷心,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不肯接受孫策的歉意。傷心了,落淚了,說明他的心結打開了,承認了事實。
韓遂取出手巾,擦了擦臉,啞著嗓子說道:“子翼剛才說,孫將軍的三弟出了意外?”
“哦,這件事說來話長。”蔣干把孫翊的事說了一遍。這是他路上就想好的說辭。心結唯心可解。上陣搏殺,傷亡在所難免,不管他是韓遂的兒子還是孫策的弟弟都有可能陣亡。孫策為了換回孫翊的遺體,釋放了刺殺他的何颙,卻不肯放回被何颙牽連的張邈。為了換回韓銀的遺體,他送回了韓荀。韓荀當然不能和何颙相比,但孫策因此放棄了圍殲袁紹的機會,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可以說,孫策沒有把韓銀當普通將領,而是和孫翊一樣看待,韓銀的陣亡絕非孫策有意而為之,真是一場意外。
這一點比任何厚重的禮物都重要。孫策不怕韓遂的報復,但他也不想平白無故的和韓遂結仇。
“殺我兒的張郃是何等樣人?”
“此人是河間鄚人,與名士張超是同族,家傳的武藝,河北有名的高手,家中部曲善使古戟,號為大戟士,被袁紹授以重任,作為親衛騎。令郎子義說將軍當年入京,袁紹無禮,一直想尋袁紹的晦氣,孫將軍當時就提醒他注意這個張郃,苦勸不得,只得為令郎準備最好的軍械。唉,佳兵不祥,如果他沒有這么做,也許令郎也不會出這樣的意外。孫將軍現在一提起這件事就后悔莫及。”
韓遂聽了,一聲長嘆,心里最后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說來說去,都是韓銀自己作死,怨不得孫策,孫策能做的都做了。誰能想到韓銀會被自己的長矛殺死?除了佳兵不祥之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