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豎起一根手指,擋在袁權的唇邊。袁權的唇很軟,微涼。“他是你的長輩,你不能不給他一點面子。你來了,也向我求過情了,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至于如何回復他,這件事交給我。”
袁權靠在孫策的肩上,閉上了眼睛,長發在夜風中輕輕搖擺,嘴角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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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在鐘繇的舊宅前停下,鮑出拉開車門,荀彧先下車,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這邊,才轉身向車內行禮。“陛下,請下車。”
一身常服,打扮得像個普通士子的天子鉆了出來,目不斜視,快步走進大門。他們穿過中庭,來到后院的書房。正午時分,天氣悶熱,連知了都不不肯叫。可是看到那扇由琉璃鑲嵌而成的窗戶里,天子還是忍不住失聲驚叫。“好,果然是好。”
荀彧吩咐人取酒漿來,然后將天子引到窗前,在那張寬大的書案前坐下。天子拍了拍案幾,又贊了一聲:“原來鐘令君的那些書法都是在這張案上寫成的,好,好。”
“陛下如果喜歡,臣明天就派人送到宮里去。”
天子瞅瞅荀彧,笑了。他搖搖頭。“不了,接下來這幾年,令君比我更需要這樣的窗戶,這樣的書案。”他想了想,又道:“想辦法買一些這樣的琉璃吧,在尚書臺準備一間這樣的房間,以后令君在宮里當差也舒適些。至于這書案,倒不是什么問題,讓人搬到案里就是了。以后在家就別辦公了,多注意休息,享享天倫之樂。令君這樣的王佐之才應該多生幾個孩子,將來大漢才有賢才可用。”
“陛下說笑了,倒是陛下,應當早點立后,而且越快越好。”
天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信手取過一部放在案頭的書稿翻了翻。他知道荀彧所說的御駕親征并不是他所說的御駕親征,他也知道荀彧說得有道理,戰場兇險,如果他出什么意外,先帝的血脈就斷了,又要從宗室中尋找繼承人,這往往是朝廷最容易生亂的時候。
如果時間允許,他也不愿意現在就出征,但孫策咄咄逼人,現在已經占據了荊豫揚三州,青徐二州很快也會落入他的手中,再等幾年,他也許連逆轉形勢的機會都沒有了。
“令君,金絲錦甲的仿制進展如何?”
“進展不理想,拉絲很難,勉強拉成的金絲強度也不佳。陛下,我懷疑蔣干說了謊,金絲錦甲沒這么簡單,他有可能在誤導我們,讓我們虛耗本來就不多的黃金。”荀彧苦笑了兩聲。“或許,這也是他炫耀南陽技術的一個手段。”
“這件事交給劉曄吧。”天子蓋上書,眼睛透過琉璃,看著院子里扭曲的光影。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靜靜地看著荀彧。“劉曄在這方面有些悟性,讓他試試,令君騰出精力做大事。”
荀彧心里說不出的失落。天子對他的工作不滿意,決定將這件事交給劉曄,他無法拒絕。木學堂的關鍵不僅僅是工匠,還需要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協助。他本想找一些讀書人來做這件事,卻沒有一個讀書人愿意接受,至少他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劉曄有這個能力,愿意去做,交給他當然最合適。
但木學堂是他的一手建立的,是他推行新政的核心,現在卻要交給劉曄,這是不是寓示著鐘繇的擔心一步步的成真?鐘繇四十五歲,還可以勉強說老了,他才三十三歲,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怎么也無法接受未老先衰這個殘酷的事實。
荀彧突然想起張纮。他和張纮有約,張纮比他年長整十歲,他一直覺得自己有年齡優勢,現在看來,他這點優勢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大。不過據他所知,張纮似乎不直接負責木學堂,主持木學堂的是個女子,好像姓秦,還是關中人。
難道我竟然不如一個女子?荀彧心中涌起一種難以明狀的荒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