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眼神凝重起來,思索良久。“自是南陽南通八達,是兵家必爭之地。不管朝廷在洛陽還是長安,南陽都有控軛之勢。”他隨即又笑了。“令君,我明白了。對孫策來說,南陽不可須臾有失,是他的軟肋,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迫他就范。只要掌握好力度,不逼得他魚死網破即可。”
“陛下舉一反三,大漢中興可期。”荀彧接著說道:“人有所欲,必有所忌,孫策不肯放棄南陽,我們就用此來敲打他,讓他不敢貿然與朝廷決裂。兵法云:強而示之弱,誘敵進也。弱而示之強,使敵不敢進也。陛下欲與孫策相安,則當示之以強,迫其俯首。”
“孫策會不會反其道而用之,朝廷勢若騎虎,難以遽下?”
“有這個可能,但可能性很低。”
“為什么?”
“因為他非常清楚,一旦與朝廷對壘,他得不償失。勝無所得,敗則一潰千里,舉目皆敵。兩害相權取其輕,唯有與朝廷相安對他的傷害最小。以些許錢糧貢賦換取朝廷對他的承認,他何樂而不為?”
天子一聲輕嘆。“如此一來,他可就三分天下居其一了,論財賦,甚至得其大半。”
“陛下,你忘了青州、徐州。”
天子微怔,隨即苦笑。“是啊,青州、徐州也被他收入囊中了。令君,朝廷也要聽之任之?”
“陛下有力量奪回來嗎?”
天子啞口無言。
“陛下,反者道之動,孫策力強,朝廷暫時無力制之,不妨反其道而行,使其更強,為天下所忌。他實力越強,無人可獨力制之,為求生存,只能依附于朝廷,朝廷才有借力的機會。若人人自行其事,朝廷何從周旋?”
天子無聲地笑了。他若有深意的瞥了荀彧一眼。“令君博古通今,循道而動,可謂圣之時者。”
荀彧一聲輕嘆。看天子這神情,他的建議其實并沒有超出劉曄為天子所做的規劃,只不過是勉強趕上了他們的步伐。天子嘴上不說,實際上已經打定主意效秦滅六國故事,又怎么可能忘了連橫之策。
“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
“如此,誰能為使者,與孫策一較高下,奪食于虎口?”
“光祿大夫楊彪。”
荀彧話音未落,天子便笑出聲來。“令君,英雄所見略同。誰說你守舊?三十而立,你正當壯年,至少還能為朝廷效力三十年。有這三十年時間,你我君臣并力,若是還不能中興大漢,那只能說大漢火德已終,非人力可為。屆時你我歸隱南山,坐看天下風云,也算是不枉此生,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