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撇了撇嘴。“那你擔心什么?”
“我擔心他不肯納。”袁權把陶謙遺命簡要的說了一遍。“你別看他好色,其實他是個重情之人,又與尋常男子不同,最討厭把女子當禮物送人。如果一時意氣,回絕了甘家,得罪的可不僅僅是甘家,說不定徐州都會不穩。”
“說到底還是寒門,沒見識啊。”袁夫人哼了一聲,有點不以為然。“所以這門當戶對還是很重要的,四世三公又豈是憑能力就能維護的,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淚呢。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個人又算得了什么,管他是少年紈绔還是白發老朽,都得嫁。唉……”
袁夫人原本是調侃孫策,說到心酸處,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拉著袁權的手。“阿權,說實話,姑母有時候真是有點嫉妒你呢。”
“你妒嫉我作甚?”袁權抽回手,瞅瞅外面,楊家父子的身影在樹林中若隱或現。“姑父對你可不差,堂堂三公,連個妾都不肯納。”
“他為什么要納妾?我又不是沒給他生兒子。”袁夫人哼了一聲,昂起了頭。
袁權掩唇而笑。袁夫人想了想,也笑了。她伏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山嶺。“阿權,到了這書院,我連心情都好多了,你幫我想想辦法,勸你姑父留下,別回長安受氣了。”
“行啊,我幫你想想辦法。實在不行的話,我帶你們去見伯符,他肯定有辦法。”
袁夫人回頭看了袁權一眼,“噗嗤”一聲笑了。
泉水汩汩,熱氣裊裊,與漫山的云霧混在一起,仿若仙境。
楊修揮手示意迎上來的侍者退在一旁,他親自服侍楊彪更衣,換上一身寬松的單衣,然后扶著他走進泉水。他自己先走下去,然后反身扶著楊彪,一邊提醒楊彪注意腳下滑,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后退。楊彪嫌他煩,要自己走,楊修堅持,楊彪也只好作罷,由他扶著入水,在池邊臺階下坐下,將大半個身體都泡在溫熱的泉水中,頓時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了,說不出的舒暢,不自覺地攤開雙臂,半頭靠在石壁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楊修從侍者手中接過食案,放在水面上,然后在楊彪對面坐下,像楊彪一樣張開雙臂,搭在石臂上,笑盈盈地看著楊彪。楊彪的眼角余光看到楊修臉上的笑容,本想斥責他幾句,可是一看楊修敞開的胸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德祖,轉過來。”
“干什么?”
“讓我看看你的傷痕。”
楊修眨眨眼睛,猶豫了片刻,還是站起身,撩起衣擺,將被孫策杖責而留下的傷痕展示給楊彪看。傷口早就愈合,只留淡淡的疤痕,便面積很大,依稀還能想象當初受創之重。楊彪心里一痛,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雖然對楊修嚴厲,但從小到大都沒下過這么重的手,沒曾想卻被孫策打了,而且還打得這么重。
“你不恨孫策嗎?”
“恨!”楊修放下衣擺,倒了一杯酒,遞給楊彪,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養傷的那段時間,我天天想著怎么報復他。想來想去,我武功沒他好,打是打不過他,只有從別的方面下手,所以我就用心做事,讓他重用我,希望有朝一日大權在握,等他離不開我,然后再報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