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金在一側仍是不免抱怨張設太過素陋,就連尋常人家待客的中廳都有不如。李潼聽到這話,只覺得她實在想多了,能夠活命已經不容易,他又哪有機會在這里接待什么客人。
充作臥室的側廂耳室面積要小一些,但也有大概三十多個平方的空間,入室地面便鋪設著光潔清涼的草席,可以直接免履而入。這只是側居別室,正寢還位于中廳后方,仍在打掃布置。
垂幔屏風將房間分割成大小三個區域,正對房門擺設著兩張繩床,床腿低矮不足一尺,很明顯不是供人垂足而坐,只是為了免于地面潮氣。繩床前各設一張憑幾,可以供人久坐趴伏。角落里幾個胡床坐具隨意擺設,又有幾個籠箱收放雜物。
在內區域則更加私人化,一張長長的坐榻上重疊鋪放著幾張龍須席,對面則是一排高低不等的櫥柜,櫥柜中則主要擺放著一些衣物之類,圓領衫子、翻領胡服、缺胯羅衫、錦繡半臂等等,樣式各不相同,顏色也都有緋有紫,五彩繽紛。
唐時雖然已經形成了比較嚴謹的服裝顏色規定,什么樣的社會等級穿何種服色,但也有下不亂上、上可通下的俗規。李潼好歹也是能夠稱孤道寡的郡王,所以這方面限制不大,他只要樂意,基本上可以把自己往萬花筒方面捯飭。
最里面才是真正的臥室,沉香木制的橫榻,上方自有羅帳垂下將之包圍起來,有指腹大小的珍珠輕墜帳角,床上鋪設著厚厚的茵褥,材質柔韌松軟,透氣性非常好,躺在上面甚至能感覺到身下有清風流動。
李潼并不很清楚這個時代普通人的起居與器用究竟是怎樣,但是對于眼下這個居室環境還是非常滿意。當然,他也明白,也真的是因為自己知足常樂,這樣的起居環境較之真正權豪還是相去甚遠。
且不說奶媽鄭金一直在絮叨這起居布置太過素陋,甚至不如兩京尋常富家。單就李潼自己所知,眼下這種水平的起居用度,其實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他所類比的標準,便是后世西安何家村的窖藏發現。
何家村秘寶,在后世名氣不小。除了大量的金銀財貨之外,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唐代各種珍貴器物,單單被評價為國寶級的便有數件之多。
后世有學者推測這一批秘寶主人可能是李潼家的大寶貝兒李守禮,但又有學者論證是別人。且不說這些秘寶主人究竟是誰,很顯然李潼目下的起居用度較之那個標準都相差甚遠,與豪奢無關,也僅僅只是舒適而已。
的確是很舒適,李潼昨晚本來就沒有睡好,本來只是想試一試這床榻的舒適性,結果躺下之后不久便睡了過去。
不過他也沒有睡太久,很快房外便傳來一個大嗓門的叫嚷聲:“巽奴,巽奴,你在房中?我囑你來尋我,你怎么不來?”
說話間,一道身影便風一般沖進了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