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只是春官尚書而已,仗內諸衛絕非他能呼來喝去,盡管近畔就有仗內持殳士標立,但也只道莊重場所,無令不行。就算有人想要逢迎武氏,誰又敢在這樣的場合里一腳踏進這種層次的糾紛!
廊道另一端,上官婉兒傳達完禁中詔令,順道之際稍稍打聽了一下永安王等為何出現在此,得知今日宴樂所用大曲居然是永安王與薛懷義并獻,一時間頗感瞠目結舌,沒想到幾個少王居然能折騰出這種事情。
上官婉兒心思細膩,雖只了解梗概,但已經能夠品味出許多訊息。她心知即便如此,并不足以讓三王參與大禮。薛懷義在外風光,但諸事仍在神皇授意,三王能夠參禮,與其關系不大,必然是得到神皇某種程度上的授意。
心中這么思忖,返回臨時直堂之后,上官婉兒還是按捺不住好奇,趁著職事之便,讓人送來有關今日宴樂的細則。
雖然大禮由春官、司禮等有司籌備主持,但她們這些待詔女官、親近之屬,了解一些細節也在職內,諸多禮章自然有備。
籍卷送來,待見曲目《萬象》,上官婉兒眉眼已是一凝,之后便繼續向下看曲辭與曲簿。只是看完之后,她眉目之間疑色更深。
這一番覽細,算是解決了她心中一個疑惑,那就是為何神皇一改冷漠態度,授意三王參禮。大曲細列獻經一節,這對神皇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雍王等三子若能參事其中,無疑是錦上添花,利用好了能噎眾聲。
卷上羅列獻樂諸人,領銜者薛懷義什么人,那不必多說,應是受攛掇更多,不可能用心到這方面來。學士沈佺期自是清貴,久事樂府,制曲獻樂自在職內,但為何與三王糾纏一起?
三王各自形象、性格快速在腦海中掠過,上官婉兒思緒最終落在永安王身上。特別再見曲辭撰者正是永安王,不免眉頭暗鎖,只覺得腦海中無數迷霧涌出,將本就不甚清晰的永安王形象團團包裹。
“這個永安王,到底……”
上官婉兒細忖良久,不得究竟,索性推案而起,見無案事系身,索性舉步行出,直往側殿行去。待到行至此前偶遇永安王的側廊廊道,卻見轉角處多有宮人聚望。
而在更前方,則有春官尚書武三思一臉不善的負手徘徊,不時作頓足狀,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發生了什么事?”
上官婉兒疾行幾步,問向一名旁觀宮官。
“上官才人?”
宮官轉頭看到上官婉兒,連忙斂裙施禮,不敢隱瞞,將自己所見詳細道出:“暖閣內少王與武尚書……”
永安王舍內怒斥,這些宮人在外自然沒聽到,但見春官尚書武三思氣急敗壞被僚屬擁出,且頓足不肯離去,難免上前耳語打聽,竟將內里情形打聽個七七八八,可見武三思人緣是不大好,僚屬之中都有人樂見出丑。
上官婉兒聽完宮官描述,臉龐上陰云漸濃,就連額間花鈿似乎都黯淡幾分。她本來是打算去尋永安王小作閑談,可是這會兒,身體卻下意識的向后縮去。
正在這時候,后方響起了甲戈金鐵之聲,一名魁梧英壯的禁軍將領手扶儀刀,闊步行來,后方則并行十數名持殳甲士。見這一幕,宮人們連忙飛散退開,不敢再作圍觀。
上官婉兒這會兒已經退到廊道轉角,宮燈光輝灑下,使她身體、臉龐一半沐浴光輝之下,明艷動人,一半沒于廊柱陰影之中,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