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蘇約,便是禁中女官徐氏那名老相好了。李潼并沒有直接將之召入王府聽用,而是留在修善坊繼續經營產業,也算是一招暗棋。一則秉性還不太熟,二則一旦成了他的府佐,便擺在了臺面上,行動便不再隨意。
待到這個蘇約坐定,李潼便隨口問起一些舊日經歷。
“在下本籍博州,上元三年初解隨貢入都,初試而落,憾然歸鄉。余后數年,幾取文解,卻都無所成。永淳年后,長居神都,不敢再歸鄉阻才流進途,唯熱血未冷,偶或應制,但也只是貽笑方家……”
蘇約短短幾句話,便將此前人生經歷介紹完畢。但李潼在聽完之后,卻也頗生唏噓。
久試不第,往往是失敗者的代名詞,但其實這也并不盡然。
唐代科舉有常科和制科的區別,常科是每年一試,制科則專才特取。這其中,常科應舉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學館生徒,即就是六學二館學子于本學通過考試后,獲得參與科舉的資格。另一類便是州縣學子,通過州解試,獲得文解之后,每年十月隨貢入都。
這其中州縣貢士每年每州不過二三人而已,且文解有效期只有一年,一年不第到了第二年還要繼續參加解試,通過之后才能獲得新的文解。
這個蘇約能夠連續幾年都獲得州試文解,說明最起碼在其本州,學養都應該是名列前茅的。博州乃是河北上州,并非偏遠之地,由此可知這個蘇約是真的有才學。
但是每年常科應考千余人,天下各州翹楚才流匯集都城,所取不過一二十人而已。當中競爭之大,可想而知,如杜甫一生都沒能考取什么正經功名,王維則從太原冒籍京兆,李商隱也是連考數年之久。
而且在初唐還有一個風氣那就是重中央而輕地方,開元之前所重唯兩監而已,即就是東西兩都國子監,國學生徒得中幾率更高。許多年景,外州學子所取不過一二人乃至于顆粒無收。
這個蘇約自陳屢試不第,不敢再歸鄉占據珍貴的文解名額,或許是羞于歸鄉,或許是財力上已經不允許了。畢竟若非什么豪宗大族,家資殷實,每年往返路費便是一筆驚人的開支。
做洛漂很不容易,就連劉幽求這個已經考取進士的人,數年守選都囊中空空,進了王府只獻得起兩甕咸菜。更不要說這個蘇約了,也難怪其人會淪落為徐氏的面首,畢竟骨氣當不了衣食,彼此都是失意人,也能相互慰藉。
如果說時下常科對外州學子而言是地獄難度,那么制科簡直就是死亡難度了,篤定必死的考試。
制科是皇帝特詔,專選事才,原則上來說,參加考試的人數可以更廣泛,不僅僅只局限于學館生徒與各州舉子,只要自認有此專才,都可參加考試。
可問題是,歷屆的進士、明經包括在職的官員,也都可以參加啊!
比如原本歷史上的劉幽求,雖然已經進士及第,但卻守選多年始終沒有通過吏部考獲得任官,一直等到圣歷年間參加制舉經邦科得中,才被授予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