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勣冷哼一聲,轉出中堂,穿過后廊行入后舍一間不起眼的房間中,一名臉色紅潤、頗有醉態的年輕人闊步迎上,嘴里說道:“阿耶,楊七等正在家宴上,怎么被府吏捉回……”
“住口!你是翊衛、還是府卒?誰準你隨意出入?”
丘神勣抬手給了兒子一個響亮耳光,怒聲喝道。
年輕人受此一記,身軀搖擺,斜出丈余,臉龐火辣辣疼痛,忙不迭跪在地上顫聲道:“兒前日授散,群友賀我,盛情難卻才……楊七等與我情誼深厚,弓六贈我東門美宅,客奴三十幾眾,求阿耶法度稍縱……”
聽到兒子央求聲,丘神勣神色緩了一緩,但還是怒聲道:“區區六品散職,值得慶賀什么?速速歸府,散出賓客,不要丟人現眼!”
丘神勣長子已經任事親府郎將,次子尚未解褐授職,前日加恩授為六品通直郎散職。一個還沒有授事的兒子,卻已經有了六品的官階,之后只要積事兩任,便可直登五品,得獲蔭額,這絕對是了不起的恩寵。
可是一想到之前朝會中,薛懷義明堂拜授行軍大總管的畫面,丘神勣心中又滿是憤懣,對于這一加恩授散更是充滿了怨念。
“兒子閑養多年,早就想解褐分勞家事。早前宴席聽弓六說汴州州職多缺,不知阿耶可否……”
丘神勣次子又小心說道。
丘神勣自己尚且謀事不成,聽到兒子這么說,心中更覺煩躁,又開口呵斥幾句,然后才說道:“有上進之心是好,勝過整日浮浪招搖。那個弓六,誰家兒郎?口氣倒是不小,敢以州事輕許!”
“其父是洛陽令弓嗣明。”
聽到兒子這么說,丘神勣眉梢便是一跳,再望向兒子的眼神也稍含贊賞。
汴州地傍大運河,乃河南首屈一指的豐饒之地。弓氏乃汴州豪宗,二圣顯慶年間營修東都,其家便積極響應且多積營造之功,麟德年間封禪泰岳、儀鳳年間關中饑荒,其家獻粟獻工,深得神皇嘉賞,乃是河南首屈一指的豪室大宗。
“這件事,我記下了。待到休沐閑日,讓弓嗣明登門做客。”
兒子能結誼良友,丘神勣也頗感欣慰,語氣變得和緩一些,但還是正色道:“你非府事官身,日常不要與府員過從密切,也不要隨意出入,任事在即,更該懂得避嫌的道理!”
吩咐兒子由官署側門離開,丘神勣才又返回中堂,然后便有府吏稟告秋官侍郎周興府外求見。
周興登堂,眉目之間頗集暗愁,寒暄幾句后便忍不住說道:“聽門仆走告,言是坊間武侯鋪子裁撤仆佐,請問大將軍這是為何?”
“巡警布設,乃衛府案細,不勞周侍郎訓問。”
眼見周興愁眉不展,丘神勣心中冷笑,嘴上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嗣雍王一家如鯁在喉,此前深居禁中無從下手,可是現在三子俱都出閣入坊,然而周興這里仍然遲遲沒有動作,這讓丘神勣大為不滿。
此前他忙于謀事,無暇過問其余,可是現在謀事不成,受用的卻是與雍王一家關系頗為友善的薛懷義,這不免讓丘神勣心中警兆暗生,心中決定盡快處理掉這個隱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