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定鼎門外騷亂,陣仗鬧得很大,消息也早已經傳回禁中。
此時聽武三思這么說,金吾衛將軍武懿宗也不乏憂色道:“這個少王,實在很有沽名釣譽的邪能。定鼎門外褻戲,言是公主殿下鋪設,但之后少王府中仗身高歌招引,竟有萬數追從,可見絕不是偶然游戲,必然蓄謀已久!”
武懿宗話音剛落,武攸寧便皺起了眉頭,沉聲道:“閭里俠眾最尚躁鬧,少王才譽有目所見,你不知人之才高,不要妄論人之能為。公主殿下乃神皇至愛親徒,婦流閑居,偶作游戲,能有什么陰謀久蓄!”
武攸寧開口反駁,也不是為了少王開脫,純是看不慣武懿宗小人戚戚的拎不清,太平公主將要降嫁他的弟弟武攸暨,怎么能容忍武懿宗言指公主。
“我又不是說公主必然與謀,只是這件事……”
武懿宗還要張口爭辯,武承嗣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舉手打斷其人的話,轉而一臉沉思道:“這二者都是神皇陛下看重的親徒,既然沒有釀成風波,也就不必再作追究,眼下仍是龍門典禮為重。”
“可是少王厚幣搏寵,滿堂賓客廣有時望著流,珍寶揮灑,豈是尋常酬應的雅戲!”
武三思所以入城,也是經過一番思慮,此際皺眉說道:“阿兄只道少王不可慮,可是這個小子仗恃神皇陛下恩信,上弄典禮儀軌,中則廣邀人望,更能鼓噪閭里寒庶閑眾,遍數朝野,幾有此類?神皇陛下或還恩及庶孫,予其包容,但他終究也是、唉,我可篤言,若再加以縱容,此子必成我家心腹之患!”
聽到武三思這么說,武家在場人眾也都隱有色變,顯然是不乏認同。畢竟少王崛起迅猛態勢,他們都親眼所見,而武三思所陳種種也的確都是事實,他們武家諸眾雖然也都歷登顯途,但能比得上少王如此風采者卻實在不多。
同時武三思也指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在面對少王的問題上,他們武家與神皇其實不能保證立場一致,少王所作所為或許對神皇有所幫助,但卻會令他們武家諸眾相形見絀。
眾人又都齊齊望向武承嗣,畢竟眼下少王時譽漸隆,已經不是出閣之初能夠隨手打發的了,是否要對少王下手打壓,也需要當家人的點頭。
“我在想,少王確有非凡才略,但大勢所趨也非他一人能阻。唐家基業根本所系,自在春宮與廬陵,少王實非輕重所取。那么,可不可以將少王引作我家旁援?”
對于河東王的問題,武承嗣也考慮不少,此時講起來便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小女年雖不高,但也是高門嫡幼,或非名種,但父兄都是勢位之選。少王能獻瑞經、從典禮,可見并非孤僻窮戾之徒,是有趨拜大勢的明鑒與心機。我家來日顯為帝宗,天下才力奉此一家,自然也要有海量包容。
譬如公主殿下降幸入門,為我家新婦,此類唐家余脈,也可作馬骨恩之。況少王也非宗室閑流,本有才藝高蹈,人望匯聚此身。我以小女恩之,是沒有什么可惜的。他若能為我家用,其人身載諸類自入我家,未來朝堂之內,更有何人能窮爭是非!”
武承嗣身為宰相,本身的視野便更高,再加上也在體察神皇心意,對神皇所以雅重少王的原因也有所領悟。
他也心知一旦革命成功,自己作為武氏如今的家長,也不能再以尋常臣子來自視,需要有著更高的眼界與思謀,神皇如今恩及少王,無疑也是給他指了一條道路。
當然,還有一點武承嗣沒有說,那就是他錯失與太平公主的姻緣之后,心里也是感觸頗深。李氏本就關隴巨姓,唐家享國數代之久,他那個表妹也實在讓人眼饞。姻緣錯失,如果說心里沒有失落,那是假的。
河東王乃是如今帝宗唯一蹈舞于世的翹楚之選,本身也是才情高標,如果這樣的人物能夠入他家門為其婿子,武承嗣也能想象到對自身譽望的抬升。上有神皇恩視,下有賢婿幫扶,那對他后續的籌謀幫助之大簡直無從估量!
武承嗣倒是打得好算盤,可是當他這話一出口,武家諸人俱都呆滯起來,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場面一時間也都陷入死寂。
“這絕對不可,萬萬不可!我家情與唐家不能相協,河東王或有風采流于表面,但卻暗藏荊棘于懷,他若入我家門,家門必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