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重這個侄子,也想對其施加更多影響,將之導入正途,做真正該做的事情。
略作沉吟之后,她便又說道:“那小子自恃人譽,興弄風月,也無非少年輕狂。他有這樣的雅興,總不好在人勢上過分冷清,稍后我家阿郎打點行裝,你便隨他同赴西京,去罷。”
打發走了楊思勖,張夫人上前說道:“長途行旅實在苦累,阿郎筋骨稚嫩,怕是不禁。河東大王私計固執,卻不領會親長善教,公主殿下何必要勞使郎君去遠行助興?”
“宗枝凋零,唯此秀實。我不顧他,還能顧誰?阿郎年齡不小,既無父蔭仗勢,就該自己勤于人情,常年圈禁在家,只對二三婦人,就算安然成長,也只是一個廢料。”
太平公主嘆息一聲,轉又發問道:“這個閹奴楊九,在都中訪舊敘情,走動都是哪些門戶?”
“他是司宮臺楊老翁的假子,河東大王使他歸都,想來也是貪顧一點出入禁中的便利。在外走訪幾家,倒也沒有什么值得分講,無非舊年傍勢王府的幾名衙官,也都不在顯職,另有南市一些商戶……”
張夫人細言一番,不免感慨道:“如今神都這一潭沸湯,南衙相公們都朝不保夕,那位大王舊年鋪張的一些官勢也多數掃除,想要再回神都恢復舊態,哪有那么容易啊。”
“阿姨這么說,那就太小覷我那侄子了。他的長計鋪陳,不是你能度量的。”
太平公主聞言后便笑了一聲,然后說道:“楊九走訪那些人,俱列細則,稍后讓家人逐一聯誼。他久不在都,人情浮舊,我總要幫他鞏固一下。能被他雅賞的人物,總有可觀,也省了再去明辨賢遺的眼功。”
講到這里,她又嘆息道:“講到眼量長遠,這小子也真可以自夸。司宮臺一眾中官久閑,楊沖卻因舊年事跡,兼領鷹坊、閑廄,助事羽林、千騎,不是事外之人。我聽說楊沖兼領閑廄,還有韋團兒的言功加助。”
楊夫人聽到這話倒是一驚,瞪大眼嘆聲道:“河東大王于禁中情勢經營竟然如此深刻!”
“呵,法王座下亂講經,深刻與否,也只在天意一念。陛下對她這個孫子,還是有關懷的。他所迎湊諸事,從不是一時閑趣,否則你以為大進大退這一份從容,是人人都能有?”
太平公主講到這里,便站起身來行回內室,換了一身鮮艷衣裙,便吩咐張夫人道:“準備車架,收撿幾份奇物作禮,咱們入宮。”
女皇如今居在上陽宮,太平公主儀駕過了天津橋后便沿御道向西而行,不多時,便進入上陽宮中。
初夏之際,上陽宮花木正繁,處處美不勝收。太平公主于宮門外下車,一路游賞,不知不覺便抵達了本枝院,身穿一襲青色圓領袍并結幞頭的上官婉兒闊步迎出,見到太平公主便笑語道:“陛下正居殿理事,公主殿下若無急情上達,不妨居此短候,膳時再入?”
“我只是閑人貪景,哪有什么急情上達,便在這里叨擾才人片刻。”
太平公主手拉上官婉兒,并往本枝院內行去,同時有些疑惑道:“一路行來,所見人少,是不是宮人偷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