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武成殿中,諸朝士重臣們端坐在席,殿中氛圍沉悶壓抑,唯中書舍人蕭至忠奏報軍情之聲。
“制設代北道行軍以來,莘國公勤勉于事,不敢怠慢,傳檄諸州、約期會師于幽州以擊突厥。會東北諸州霜雪為患,契丹李盡忠屢請延期,唯營州都督趙文翙寡仁少恤,不以邊情為危,逼勒甚急,強驅出行。
契丹諸部入州之際,士馬已多凍餒,諸部怨情深刻,李盡忠恭態于外、藏奸于懷,致賄幽州官佐,請以入城營居。莘國公巡營入撫契丹諸部,李盡忠于帳設席延請,帳席之內襲殺莘國公,竊符矯令,即起所部寇占薊城并數寇諸方。
單于道副總管楊玄基聞變回攻,盡忠所部雖驚亂退走,然幽州所聚軍馬器械已經亡失過半……”
蕭至忠這一番奏告,已經是經過重新加工。但即便是有所矯隱,仍然不能掩飾掉莘國公竇孝諶的愚蠢。即便余者諸種不論,單單其人將契丹所部怨望之眾納入城中,甚至還入營夜會李盡忠,這完全就是在自己作死,讓人想不通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當時幽州所聚人馬已有三萬余眾,李盡忠所部不過幾千疲敝之卒,無論是兵力還是武裝都頗為低劣。大凡稍具防備之心,即便契丹卒眾鬧亂于營,都不至于發生如此擾亂全軍的大禍!
雖然蕭至忠言說李盡忠致賄幽州官佐才得入城,但賄賂的是誰?即便這受賄者有能量將契丹卒眾安排入城,那他也有能量安排竇孝諶親望慰問?
結合竇孝諶入州以來便與營州都督趙文翙多有糾紛,稍有智力的人都能聯想到,應該是竇孝諶打算借契丹人的勢力去打壓趙文翙,但卻小覷了契丹人的狼子野心,不獨身死賊營,甚至就連掌控全軍的符令都被契丹人所竊奪。
結果契丹人才能頻傳亂命,憑其微弱之眾鬧亂全軍,并一度占據了整個薊城,擄掠器杖牛馬,致成大禍。
所以當蕭至忠奏報完畢后,在堂不乏朝臣眉頭已經忍不住皺了起來,很明顯,皇帝是打算保住竇孝諶的哀榮聲譽、給其一個死國之烈名。可問題是,如此一樁本可避免的**,又該由誰負責?
群臣心中雖有不滿,但王孝杰年前統軍尚未歸朝,一時間各自還在斟酌措辭,并沒有人直不楞登、不管不顧的就發言。
然而群臣還未發聲,殿堂中皇帝已經從席中站了起來,神情復雜并悲愴。
皇帝站在御床前,背對群臣,負手而立,良久之后突然長嘆一聲,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臉悲容,于殿中俯視群臣并語調悲痛道:“高祖創業以來,家國雖然常有危患糾纏,但自有君臣同心協力,興治中國,威懾遠夷。內外有治,諸蕃來朝。煌煌之威,皇命所行,人莫敢忤!何以今世如此多艱?突厥孽余先鬧河東,契丹小丑竟都敢跳亂于河北!社稷如此多事,誰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