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陵王聽到這一消息,臉色也是登時大變。他雖然略知雍王執掌分陜之權,但對兩京局面認知終究不夠深刻,再加上一路行來,身邊人眾都是在向他灌輸此行必定成功的說法,自然讓他充滿樂觀,卻沒想到還沒正式進入河洛便迎頭一記棒喝。
道途之中自然不是細話場所,一行人繼續前行,將廬陵王一家奉入臨時準備的園業安頓下來,韋嗣立才又說道:“雍王未得制令,突然東歸,自是不依臣軌的悖逆之行。如今朝中也在積極交涉應對,希望能阻雍王于潼關以西。只待東西局勢稍作僵持,臣等直奉大王入承符命、元繼社稷。雍王此行本以突厥之擾自為掩飾,屆時加以河東軍事,使西軍與河東之軍沿河對峙,彼此攻耗。”
“那孽子他、他肯奉從我命?他連、連今上都……”
聽到韋嗣立說得這么簡單,廬陵王卻有幾分不自信,并又說道:“既然東西對抗,兩京已成沸湯,不若出走別鄉,以河南河北招募……”
“大王乃天皇元嗣,唯居社稷根本方顯尊貴、有定勢之威,若再赴江湖、逐于微末,后路諸種更加莫測啊!”
韋嗣立聞言后連忙擺手道:“西軍雖然兇悍,但年初已有集散之疲,今雍王東出也是倉促作勢。河東之軍本就朝廷設以防備西軍,彼此不能相安。若雍王受阻潼關,可知其勢力仍然虛弱,因有河東肋腹之患,朝中神器更迭,其必不敢來攻!若潼關無阻其行,則東西操戈在即,大王自可漁利于外!”
待到韋嗣立退出之后,李顯仍然有些不安心,召來相對比較信任的裴伷先,忍不住嘆息道:“兩京形勢已經如此嚴峻,諸勛門詐我輕行,至此已經去留兩難。唉,若早知如此……”
裴伷先聞言后稍作沉吟,然后才說道:“如今東西形勢膠著,大王仍然不失事外之從容。雍王既已東來,西京必定空虛,兩京即便斗起,大王終究不據勢力,若使元息西行,匿于祖陵之中,退則有東西之活計,進則有內外之權重。”
“這、這不失是一良計!”
廬陵王聞言后,眸子頓時一亮,裴伷先見狀后連忙又表態道:“方今諸家仍有勢仰大王之處,不敢強悖旨意,一旦都畿變故再生,則禍福難料,恐失此際從容,大王需從速決斷!卑職不器卑才,幸得大王見重,愿奉從王子,奔赴祖陵求乞蔭庇!”
“我還要再想一想、想一想……”
廬陵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后便擺手屏退了裴伷先。
第二天的時候,廬陵王終于決定抽調一批卒眾秘密護送嫡子李重潤繞過都畿,潛入關中皇陵,只是所選擇的護送人選并非獻計的裴伷先,而是此前北行過程中迎拜依附的廬陵王妃韋氏族親。
韋嗣立等人自然有些不喜廬陵王的自作主張,但眼下都畿之間局勢已經詭譎難測,也實在不敢對廬陵王過于強硬的約束,對此只能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