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聞言后便點點頭,示意郭知運繼續說下去。
如今的唐蕃形勢已經不同于舊年青海大戰前后,吐蕃的問題已經屬于次要的邊事,因此對于吐蕃近年來的情勢細節,他也懶得再事無巨細的一一過問,的確是需要專事的大臣加以分析,才能對這件事有一個詳細的認知。
“青海戰敗后,蕃主遁回國中,先與后藏象雄諸族盟誓立約,又因東域韋氏等諸族與山南諸部糾紛、得以側身于外、擔當仲裁,維持大體不失……”
少年繼位于憂患之中,成年后便成功杯葛孤立噶爾家這個掌權年久的權臣家族,吐蕃贊普政治手段自然是有的。自青海戰場逃回國中后,一系列的操作手段也堪稱教科書式的自救。
他先是與以王母沒廬氏為首的后藏諸族達成同盟,又借助山南軍隊停滯不前、寇掠西康而與韋氏等東域諸族產生的矛盾,將青海的戰敗化為一個次要性的問題,使得兩方強勢臣眾彼此仇視,從而維持住了自身的安全。
郭知運立功于青海,之后雖然轉任內外,但對吐蕃的問題始終保持著關注,這會兒便繼續說道:“過往數年,吐蕃雖有內亂,但贊普專注于王統領地,不再動輒輕出,王權雖弱但處境愈穩。過往議盟,皆于邏娑城周邊舉行,鮮有遠離王地。
今次盟誓于山南工布,本悉多野疏族邦國,并非王統之地,此為一奇。泥婆羅國王乃贊普胞兄、王權之張臂,近年屢有寇犯天竺諸邦,與蕃主并無勢不兩立之逆爭,蕃主何以橫加誅戮,此為二奇。泥婆羅狹促小邦,甲陋員弱,竟能截殺精軍環拱之蕃主,此為三奇。”
按照吐蕃內亂頻繁的局面,蕃主橫死看似注定,但在熟悉蕃務的人仔細分析下來,此事又處處透露出詭異。郭知運一通分析,點出了當中的許多疑點,但也因為當下掌握的訊息過少,很難得出一個完整的解釋。
李潼也將郭知運所歷數的幾個疑點記錄下來,發付理藩院繼續跟進調查。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問題,蕃主死去后,吐蕃國內權力格局必將迎來新一輪的洗牌,大唐又能借此獲取到什么才是重要的。
眼下大唐所控制的區域中,與吐蕃本土直接關聯最大的還是西康。
青海大戰結束后,大唐與吐蕃之間已經不復正常的邦交關系,官方的交流也一直沒有重續。但是在西康方面,大唐還是做了許多的事情。
當年蕃主強行奪回西康,之后也并未就其地歸屬進行對話,大唐則借助宗教的力量,煽動西康底層的民眾組結僧兵,在山南軍伍撤離西康之后,利用本土的力量順勢收回了西康城。
原本尚算繁榮的西康城,在經受蕃主與山南豪酋們接連破壞后,已經近乎是一片廢墟。
但宗教的力量的確強大,那些原本任由豪酋魚肉掠奪的牧民僧兵們在收復西康城后,更爆發出極大的守護熱情,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內便從廢墟中將西康城重建起來,且規模更勝往昔。
西康城重建之后,西康當地民眾擔心會再遭到吐蕃的寇掠進攻,連番懇請大唐能夠庇護其城邦。
不同于往年借助吐蕃國中權貴內斗而作巧取,這一次懇請大唐再作接納庇護的呼聲卻是來自于民間。當然這也是因為西康的地方武裝勢力、僧兵群體們從建立起來便一直都在由大唐在背后主導操作。
所以大唐也回應當地的民情呼喚,以隴南曹仁師為西康護法師,率領三千唐軍入駐西康城,正式的將西康納入到大唐的鎮防體系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