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雄城長安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因為這座城池實在是過于巨大,帝國竟是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開了十八個城洞,可即便如此,每天進城出城的達官貴人和百姓們依然不時把這些城洞堵塞,在官道上排起極長的隊伍。
羅毅,寧缺和桑桑排著漫長的隊,一直等到時間真的快到黃昏才擠到了城門洞處,看著那些滿臉嚴肅仔細翻檢行李包裹的軍士,擠的滿頭大汗的寧缺忍不住聯想起某個世界京城的大堵塞景象,搖頭笑罵了兩聲。
他罵的聲音很小,身周的長安本城居民則是罵的聲音特別大,大唐帝國民風純樸又剽悍,對于那些看似嚴肅的軍士,還真沒有幾個人害怕,不過也沒有誰敢無視帝國森嚴律法就這樣闖過去。
終于輪到了他們三個人。軍士接過他遞過去的軍部文書,發現這個少年居然是同袍,而且在前線立下過不少軍功,臉上嚴肅的表情頓時變得溫和了很多,因為羅毅給了他儲物戒指的緣故,他們輕松的便進了城。
長安城的城門洞長且陰暗,城內那面的出口很遠,看上去就像是個會發亮的小洞,隱約能夠看到一輪夕陽在遠方落下,紅色的光線斜斜灑了進來,卻侵漫不了多遠便被陰暗嘈雜所吞噬。
三人隨著人們向那處走去。滿街燈火把平坦的青石路面照耀的有如白晝,街上行人如織,或駐足攤前或指星看天,駐足攤前的男女應該已經在一起,而指星看天大約才剛剛開始勾搭的過程。
唐人的穿著尤其是長安城里唐人的穿著都偏簡單樸素,一身緊袖短襯平履顯得格外利落,偶有廣袖男子,袖口也截的極斷,雙手懸在袖外,應該是為了方便拔出他腰間鞘中的利劍。
有穿著青衫的男子佩劍而行,長須在夜風中飄拂,看上去就像是個不世的劍客,然而看到街畔有雜耍,那人也會停下來和一群大姑娘擠在一處瞪著眼睛緊張地看著,然后拍紅了手掌大聲叫好,可當雜耍藝人收錢時,他又回復了不世劍客的冷酷模樣,意思是說要掏銅錢那等腌臜物是斷斷不能的。
長安女子的打扮也很簡單樸素,換個詞就是叫清涼,再換個詞大概便是裸露,在這春日初暖時節,街上看到的婦人少女竟都將手臂裸在紗籠袖外,更有些嫵媚少婦竟是大膽地穿著抹胸上街,胸口那片白嫩煞人引人注意。
街道上,袒著胸口的蠻人系著酒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戴著翅帽的月輪國官員捋著胡須,熟門熟路地穿梭在各酒肆青樓之間,南晉的商人在樓上倚欄觀星飲酒,不時將故作豪邁的笑聲傳到街上,不知何家宅院又傳來一陣絲竹,旋律悠揚。
整個世界的財富風流與氣度仿佛都集中到了長安城中,熱烈地令人興奮,濃郁的令陶醉,壯闊和溫柔依偎并存,刀劍與美人兒相互輝映。
寧缺牽著桑桑的小手,心神搖晃行走在這片燈與人的海洋之中,那副怔然贊嘆的模樣像極了鄉下來的兄妹,羅毅則是跟在兩人的后面,一臉無聊的神情。
畫眉的青雀頭黛,涂臉的香粟迎蝶粉,玉簪粉和珍珠粉,那個叫玫瑰膏子的東西就是胭脂?那個小瓶就是傳說中的花露水嗎?
被寧缺牽著手的桑桑,瞪大了那雙柳葉般細長的眼睛,看著街邊攤上的瓶瓶罐罐,覺得有些走不動道了。
有個小娘子腰肢搖曳在眼前走著,那裙裾下豐盈的臀兒怎么這般彈?有梳著垂尾辮的青春少女格格笑著從身旁擠過,那淡淡體息怎么像蘭花?在那些在攤畔隨男人挑選花枝的媚麗少婦,你為什么要拋媚眼,難道是覺得那少年有些可愛?
寧缺牽著桑桑的手開心地看著四周,渾然不記得幼年時的長安竟是如此風景別致的地方,覺得自己也有些走不動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