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右手探進崖壁,身體艱難地向后一轉,又向前走了一步。
書院里的人們,看著暮色中的斜斜山道,忽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看到了,那是寧缺!”
有人嘲諷說道:“他這是在干嘛?一會兒抬腿。一會兒趴到地上,鉆狗洞嗎?”
鐘大俊輕搖折扇,冷笑說道:“鉆狗洞逃跑這種事情,他確實很擅長。”
寧缺最后一個登山,結果居然撐了這么長時間,已經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意料,尤其是那些自認為熟知他的書院同窗們,更是震驚之余,難免有些羨慕隱恨。
常征明眉頭微蹙,看著山道上艱難前行,動作顯得異常可笑的寧缺,忽然想起去年自己在書院里與對方的談話,喃喃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不過一莽夫罷了。”鐘大俊啪的一聲收回折扇,恨恨說道。
司徒依蘭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冷環視表情復雜的同窗們,嘲諷說道:“他已經超過了術科六子,名正言順的書院第一人,難道到現在你們還不服氣?”
書院諸生沉默無語。
斜斜山道上,寧缺的念力散出體外,調動稀薄的天地元氣,感知著那些散落在山道上的銀箔碎片,然后借由那些銀箔最溫柔地尋找著陣法的通道。
寧缺一直沒能確定自己的本命物,但毫無疑問,這個世界上除了桑桑以外,最能與他的念力共鳴的物事,暫時還是銀子。因為兌換金子需要官府公證的緣故,他還沒有試過金子。
在那些銀箔的幫助下,他艱難笨拙甚至顯得有些滑稽的蹲下起身斜爬,在清靜的山道上艱難地前行,然而至少他沒有再次被這條山道帶回橋頭。
謝承運站在橋頭扶著樹神情惘然看著山道,怎么也想不明白,寧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就這樣超過了自己,走上了那條自己怎么走也走不通的山道。
看著山道上漸行漸遠的滑稽身影,他難以自抑地想起這半年里,與無彩在湖畔漫步時,偶爾能在草甸那里看到的那個蕭索孤單身影,那個被書院遺忘了整整半年的身影,他想起了那次期考后自己的驕傲,以及那個消失在掩雨走廊里的身影。
他緊緊抓著右胸口,看著山道盡頭的寧缺,痛苦不甘喊道:“寧缺,你沒辦法超過隆慶皇子,他已經進霧很久了。”
寧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轉彎處。
謝承運怔怔望著那處。
一個聲音在彎道那邊響起。
“我至少超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