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月亮曾是人間夜色中的一道美景。
那時古人多愁善感,見不得它孤苦伶仃地掛在天上,就杜撰了傳說,說它是一座廣寒宮殿,里頭住著犯了生活作風問題的嫦娥娘娘。
然而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建隆年間,嫦娥娘娘突然耍起性子,不知從哪兒找了把大毛刷,把她寡居的宮殿刷遍了朱漆,還發瘋似的拽著它要重回神州。
于是沒等那短命的大宋王朝滅亡,月亮就變成了一只大得荒唐、紅得刺眼的洗腳盆——這是說的月圓的樣子,有些時候它也像一掛剛吊死過牲口的血鉤子——人們因此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上面既沒有雕欄玉砌也沒有風韻猶存的婦人。
……有的只是它給人間帶來的無數災禍。
這邪月勾動潮汐,搞得黃河每每都要決堤,東南沿海也時常海嘯滔天;而血色的月光成了妖邪鬼魅的滋補良藥,以致人間陰氣上浮,百鬼夜行。
邪月初臨前不久,宋太祖趙匡胤剛好半推半就地被屬下套了一身龍袍。他當初在那陳橋驛上扭扭捏捏,看似不情愿,其實美滋滋,嘴上說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可邪月兇兆一來,他又嚇破了膽,躲瘟疫似的把還沒捂熱的龍袍連同皇位一股腦兒讓給了他的親弟弟。
大宋朝終究沒能逃過厄運,歷時不過十五年便被李氏后唐取代。開國皇帝趙匡胤更是生不逢時,沒能作威作福就遭了天大的霉運不算,還被世人冠以各種難聽的惡名。
如今一千多年過去,神州正逢盛世。
然而,就在大梁朝隆興皇帝繼位的第二個年頭,邪月再臨。登基不久,正欲一展宏圖,北擊匈奴,南征百越的年輕皇帝壓力有多大,心里有多苦,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自宋以來,因為觸了邪月霉頭而滅亡的王朝就有五個,其中就不乏正逢盛世卻急轉而下的例子。
不過邪月臨世也未必就是大難臨頭。它行跡無常,既有初臨那次二十多年死賴著不走的情況;也有剛一冒頭就轉身告辭,像每隔幾十年都來拜訪神州的飛星(彗星)一樣重歸天幕的虛驚。
至于它為什么性情多變,有時羞羞答答,有時又恬不知恥,世人有許多的說法。
有說,只要明君在位,邪月就不敢久留。這是把邪月當成了天庭監察員,鑒于它比最壞的皇帝作惡還多,把替天巡視的職責弄得本末倒置,故而不怎么令人信服。
況且明君可遇不可求,沒到身死燈滅,終于混到一個說得過去的謚號之前,臉皮再厚的皇帝也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一準是明君。
也有說,只要大興土木建造月壇,并以六畜及童男女祭月,就能避禍趨福。這是把邪月看作了打秋風的馬賊,收黑錢的惡吏。說這話的人顯然老于世故,可惜有些門縫里看月,把它給看扁了。
話說回來,明君難求,相比之下,祭拜儀式就顯得比較現實可行。于是歷次邪月臨世,各地都會組織祭月儀式,時靈時不靈也就罷了,還因此弄出一個拜月教來,為害西南。這就有點尷尬。
還有人說,邪月來來回回折騰個沒完,是因為世間亂了人神秩序,應當把遁走瀛洲和流離人間的舊神全都請回來,以舊禮祭拜,才能撥亂反正。
這種說法比較復雜,有必要展開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