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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安下到觀海嶺時,太陽已經下山,邪月掛在夜空正中。書院靈氣重,走夜路并不特別可怕。
經過流云臺附近,他碰上了一臉焦急的祝修齊。
祝修齊說:“步師弟你都跑哪兒去了,我們幾個轉遍了書院都沒找著你,快去點星殿吧,令尊大人來了,師尊也在。”
步安笑笑說:“剛才在山上走迷路了,我這就去。”
頭頂的邪月一動不動。步安數過,它從東山升起,要在夜幕中走上九晚,才最終從西山落下;同樣需要九天九夜才重新出現在東面天際。人們管這叫九夕邪月,數字越小,邪月個頭就越大,災禍也就越兇。
據說邪月不會完全消失,但只要超過十三夕,就微小得像夜空中的一枚赤星,人畜無害。
步安心想,這大概跟公轉周期什么的有點關系,可他一個文科生,搞不清楚這些。再說這個世界神神鬼鬼的,腳下踩著的還是不是個球都難說。
點星殿大門緊閉,門口除了費永年的弟子,還守著幾個官差模樣的人,見著步安時,作揖行禮,叫了聲“三少爺”。
步安猶豫著是該敲門還是直接推門,就有人從里面把門開了開來,很熱絡似的招呼道:“三弟……我就知道是你。”
管步安叫三弟的,是個面生的年輕人,二十歲左右,戴了頂儒生帽,國字臉,鼻翼很寬,以步安的審美來看有點土,可放在當下勉強也能算美男子了。
步安心想,這人該是步鴻軒的親兒子,就是不知道排行第幾,面無表情地攤攤手道:“就是我……”
他也不跟這人廢話,徑直往殿內走。
點星殿他已經是第三次過來,但是今天的布置跟之前都不一樣,條案換成了交椅,也沒人席地盤坐,全都坐到了椅子上——看來條案是書院習慣,交椅則是照著官場規矩來的。
殿前正中坐著大儒費永年,費永年左手邊稍嫌疏離的位置上,是個面色紅潤身寬體胖的中年人,雖然沒有穿著官服,但步安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跟剛才那個寬鼻梁的家伙長得很像,必定是他的便宜大伯,嘉興知府步鴻軒。
書院大儒呂飛揚和屠瑤坐在費永年的右手邊,屠瑤資歷比費呂二人都要淺些,是故敬陪末座。
步安低著頭,抬眼從發梢間掃了一圈,就往屠瑤走去,站在了她的身后。
殿內的氣氛有些奇怪,誰都不說話,步鴻軒好歹還笑瞇瞇的,可費永年和呂飛揚就明顯對他不怎么待見。
有了春試的經歷,步安本來還對書院大儒有些意見,這時又覺得這些自命清高的知識分子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心想,只要書院能幫自己過了這關,把那入贅的婚約毀了賴了,往后也得知恩圖報,為書院復興盡一份力。
這時殿門突然打開,官差們抬著兩個大箱子,被剛才管步安叫三弟的國字臉領著走了進來,兩個箱子看樣子挺有分量。
步安暗道:這老賊見風頭不對,是要送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