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二年五月下旬,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步安從城外回來,便開始琢磨怎么把鬼捕七司的生意做起來。在旁人看來,鬼捕七司是一樁生意,可在步安卻是實打實的修行。
擠進越州城的捉鬼市場,再一點點蠶食,盡可能多的吸收鬼氣,便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步。
他也動過別的歪腦筋,譬如跟在別的鬼捕隊伍后頭,每等他們做完一單生意,就去撿現成;或者索性留在鄉間,跟另外六司錯位競爭。
前一個想法被否決,是因為蹭鬼也有時效性,得趁熱蹭,黃花菜涼了好歹還能將就吃,鬼氣逸散了就沒了,將就不了。
想要每回別人捉鬼時,都候在外面等,實在不好實施,碰上磨磨蹭蹭還要聊會兒天的就更沒戲。
搞個捉鬼效果驗收服務也是一條路子,但這樣做等于是說,別的鬼捕隊伍都不可靠,就自己最信得過,是要犯眾怒的。
另外,往鄉間跑,搞錯位競爭的想法,也在第一次“送戲下鄉”之旅結束后,被放棄了。
原因很簡單,像越州這樣的大城市,歷史久遠,人多是非多,冤死、屈死、死不瞑目的全變成了鬼,市場前景大,蹭鬼效率高;鄉村正好相反,全靠撞運氣。
步安的胃口本來并不大,或者說,因為勢單力薄,他也約束著自己的野心,想從頭做起,從基層開始干,譬如做一個鬼捕隊伍里頭的小跟班。
但就是這么一個小跟班,公孫龐也不給他機會做!
有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事后回憶自己事業草創的第一步時,會云淡風輕地說一句:“人,都是逼出來的。”
步安從“那個書生”到“步爺”這一步,就是被公孫龐逼的。當然,云淡風輕,他暫時還做不到。
回城后的頭幾天,他和鄧小閑兩個幾乎跑斷了腿,又磨破了嘴皮子,才用二十八兩銀子的低價,通過鄧小閑東拐西拐的關系,典下了一處宅子。
地方就在阜平街上,距離樓家的書館不遠,兩進四間,當中隔著一個有日子沒打理過的院子。
現在手底下有人使喚,很多事情就方便了不少。
院子里,荒草被統一修到約莫三寸長短,陷在泥里的青石挖出來重鋪一條彎曲石徑,池塘換了水再放進兩條錦鯉,搖搖欲墜的假山扶正了,搬些石頭來穩住地基……
每間屋子都被徹底打掃一遍,破家具修一修補一補,將就用著,看著值錢的就搬到沿街的門廳里充場面。
四個道修都是混在江湖底層的修行人,做起這些粗活有模有樣,惠圓反正老實,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有素素的力氣,兩天下來,鬼捕七司的“衙門”便已經有模有樣。
隊伍里這些成員,除了洛輕亭家在越州外,其余都是孤家寡人,就都住了進來。步安占了院子深處最大的那間主屋,照舊跟素素同住,只是添了一張小床。
五月二十四,芒種過后的第三天,一塊寫了“越州鬼捕七司”的匾額掛到了臨街的門屏上。
爆竹聲響過后,不少街坊過來慶賀,說阜平街上有了鬼捕衙門,從此邪魅不侵,往后日子過得也踏實了。鬼捕七司的七位成員就站在門前拱手回禮,說日后還要街坊們幫襯。
樓云闞帶著兩個兒子,也來為步公子道一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