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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曲水上游,隔著屠瑤十幾步遠,步安被領到了幾位上了年紀的儒生面前。
費永年、呂飛揚、趙賀是三張熟面孔,另外兩人年紀比他們更大,步安沒見過,但不難猜到是誰。
天姥書院有大儒十三,國士一雙,這下同時出來兩個沒見過的長者,多半就是那一雙國士了。
見到這個場面,步安終于對屠瑤所說的“變故”猜到了個大概。
她說,余喚忠是媚黨中堅,和儒門很不對付,自己生在儒門卻做了余家的贅婿,夾在中間兩邊不討好。
現在天姥書院兩位國士都親自出來,想必是要來解決這個問題了——當然是站在書院的角度解決,譬如把他一腳踢開。
屠瑤不把話說透,恐怕是因為她聞到了苗頭,卻又不能斷定吧?
她大概覺得,事情可能不至于真會走到這一步,所以不愿把書院內部關于如何處置自己的爭執說出來。是為了維護書院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嗎?
不是說思無邪嘛……怎么心思這么細膩呢?
步安輕輕搖著頭,一邊盤坐下來,一邊率先開口道:“是因為那份入贅婚約吧?”
兩個月前,他一頭撞進這個世界時,像個懵懵懂懂的愣頭青,但現在不是了。
“我很好奇,”他開門見山道:“你們準備用什么理由呢?”
大概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接,趙賀竟然微微一怔,費永年和呂飛揚的臉上更是露出一絲愧色,倒是那兩位上了年紀的,很沉得住氣。
呂飛揚干咳了兩聲道:“步安,這兩位是你季師伯和詹師伯,今日喊你過來,是有事情要問。”
季師伯看上去六十多歲,身形微胖,長得慈眉善目;詹師伯年紀更大,白發白須,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步安分別喊了一聲“季師伯”,“詹師伯”,就等著他們問話。
“天姥山一百三十里外,有一個小鎮,名叫柳店。”
詹師伯言簡意賅,說到這里,便不再往下,似乎剩下的都不用再說。
步安笑了笑,心說怎么第一次離經叛道就被逮個正著,就是不知道,是那個被自己訛了十兩銀子的家伙去書院告的狀;還是有人路過那里,正好聽到的。
他摸了摸嘴角,本來不想再說什么,既然天姥書院也怕余喚忠,那自己賴著這個書院學子的身份也沒有多大意思,有沒有這個保護傘,越州的江湖自己都能蹚得過來,但是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屠瑤……隱約間樓心悅、方菲兒和宋青似乎也在往這邊看。
你們不知道我的實際情況啊,儒門英靈非我所求,留在世上蹭鬼才是我的修行之路,一個天姥學子的身份,于我又有何用?!
步安很想對這兩位國士說,不必費心找茬了,我也沒興趣再當什么天姥學子……可是想到那幾雙眼睛正看著自己;想起自己初到天姥時的窘迫和她們暖心的相助;想到那句“哪怕天下人誤會你,我也要說這是我的小師弟”;想到宋青“來日踏平余府”的豪言壯語……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一退不如一進……
步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子貢贖人。”他答得同樣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