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書院,這個名字在他這里變得有些復雜,有師尊師姐宋青的情義,有呂、費兩位大儒的正直,但也有因為那個婚約,就要避嫌逼他離開的力量。
耳邊響起高聲念誦《蘭亭集序》的聲音,蘭亭夏季正式開始了。鄧小閑朝他招手,示意他快點過來坐下,臉上的神情還是那么沒個正經。
步安心說,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挖空心思替你說了多少好話,說得我自己特么都快感動了!
他走過去,搖搖頭盤腿坐下,盡量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忘掉。
像是司儀的儒生正在念誦:“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
惠圓輕聲道:“長生難求。”
鄧小閑嬉皮笑臉地壓著嗓子說:“書圣不是神,也照樣不得長生。”
步安隨口問:“舊神能得長生嗎?”
“其實只要想一想,鬼也能長生,就沒什么可煩惱的了。”鄧小閑湊過腦袋道。
“那也得先想法子冤死再說。”步安白了他一眼。
《蘭亭序》快要念完了,有身穿盛裝的女子在曲水上游準備杯盞,那些杯子像是玉做的,倒進了小半杯酒,就被小心翼翼地放進溪水,沿著曲水向下漂流。
“我來考考你們,可知道鬼神有何想通之處?”鄧小閑頗為自得地問道。
惠圓答說:“我在你們道家的《魂魄十談》中讀到過,先民祭拜舊神,是在進獻魂力;而鬼就是三魂所化,所以鬼魂之力與神力乃是同源。”
步安看著流淌下來的白玉酒杯,隨口道:“和尚還真看過不少書嘛。”
正說著,上游已經有人從溪流里拿起酒杯,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恭喜聲。
那位拔得頭籌的名士好像是來自太湖書院的,一飲而盡后,說了一聲“獻丑了”,便開始吟誦詩句。
吟誦的聲音不響,聽不大清,但是那人面前的溪流上竟然泛起朦朧的霧氣來,顯然是詩意所致。
鄧小閑探著腦袋道:“我現在能不能先坐過去,等會兒再坐回來?”
步安笑著搖頭,突然一怔,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東西,猛地警醒過來,扭頭問鄧小閑:“你們剛才說什么?”
鄧小閑攤手笑道:“玩笑而已嘛,又沒人走來走去,我怎么好意思。”
“不是,”步安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你們說,鬼魂的魂力和舊神的神力是一回事兒?”
鄧小閑愣了愣道:“對啊,能得長生的,羨慕吧?”
羨慕嗎?不羨慕!
因為步安總在蹭鬼。可他剛知道,原來那玩意兒就是神力!能得長生的!
神州世間已經徹底廢止了古法祭拜,從源頭上截斷了舊神竊取神力的手段,可自己竟然能夠從消散的鬼魂身上輕而易舉地得到!
這好像不是一句穿越大禮包就能解釋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