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司擴建以來,這是打的頭一仗。初次登場,便痛快利索地拿下一座縣城,旗開得勝,是個好彩頭。
但是這世界畢竟不像素素想的那么簡單——打下一座縣城,非但當不了縣太爺,還有許多的麻煩。
就譬如說,七司才兩百來人,哪怕個個都三頭六臂,也圍不住一座縣城。東西北三個城門,此刻準有聞訊逃脫的官兵。等他們趕到漳州府城,報了信,七司就要面臨大軍圍城的困境了。
七司初來乍到,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想憑著兩百多號人,守住一座縣城,簡直癡心妄想。
都指揮使宋尹廷這個后臺,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假如張承韜那邊一發狠,先把七司打殘了再說,可就好看了。
眼下躲避風險的辦法,不外乎兩個:要么堵住逃兵,不讓他們去報信;要么趕在漳州大軍馳援之前就撤走,先避其鋒芒,事后再來個死不認賬。
然而當地守軍熟悉地形,想要堵住大股官兵,尚且可以一試,假如對方化整為零,就根本無從下手了。因此,在步安看來,與其把七司有限的人力分出去做這無用功,還不如讓他們干點正事。
至于要不要避風頭,還不是眼下急需考慮的事情。
邁進縣城大門,步安先把張瞎子叫了過來,吩咐他約束人馬,不要擾民,一應補給,都照價買賣,不許強搶。又讓他調查剛才出言不遜的那個官兵是什么人物,與城里哪些人相熟,又有什么仇家。
至于控制各個城門,時刻留意縣城周圍的動靜,不需要他刻意強調,張瞎子早已經安排下去。
一切交代妥當,又交代素素也去城墻上幫忙,步安這才拖著宋世畋往縣衙去。
昌泰縣城不算太大,方圓六七里地的樣子,一路上的街道空空如也,街旁窗門緊閉,想來是突然發生的奪城之戰,把百姓們都嚇傻了。
兩人來到縣衙,游平趕緊上來稟報,說七司一入城,便立即控制了這里,期間幾乎沒有遇見成規模的抵抗。縣衙里幾個官員都抓了,官兵逃的逃,綁的綁,已經無礙,眼下他的藍營就負責看管這邊。
大概從沒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把一縣之尊五花大綁,此時的游平,臉龐脹紅,眼珠子充血,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步安有些懷疑,假如自己一沖動,現在就舉起反旗,游平或許也會二話不說,就跟著干的。
這心思只在他腦子里停留了一息,便消散無蹤——這會兒就公然造反,無異于自殺。他又沒得失心瘋,哪里敢說這樣的胡話。
他在縣衙后頭的官舍小院里坐下,不多久,就有一位官員被押送過來。這人五六十歲年紀,長相清瘦,神情緊張之極,一見到步安,便低聲下氣道:“這位大王,我這昌泰縣窮得叮當響,實在拿不出多少孝敬啊……”
步安心說,這是真把我當土匪頭子啦。
他一邊搖頭苦笑,一邊朝游平瞪了一眼,假模假樣地罵道:“我要你們把縣令大人請來,你們便是這個請法嗎?”
游平很是機靈地告罪,然后才領著手下退出了院子。
那老縣令見步安這副做派,正有些摸不著頭腦,步安見狀,也不廢話,只是笑著為他解開綁在身上的繩索。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老縣令喃喃問道。
步安拍拍手,把手上沾著的麻繩碎屑拍干凈了,才手指宋世畋道:“這位宋公子,是宋國公長孫,七閩道都指揮使宋尹廷的侄兒。”
宋世畋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一上來就把自己擋在前頭,但是事已至此,也沒法否認,只好冷冷地哼了一聲。
步安哈哈一笑道:“世子遠道而來,你們城中的官兵,卻二話不說,就要趕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