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霧,灑在泥濘山坳間,睡得七歪八斜的人影上。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像一幅暈開了墨汁的畫作。
散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偶爾發出拽倒灌木的嘎吱聲響。
有人警覺地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推醒同伴,拾起沾滿泥水的長劍,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直到看清來人的面目,才長長地乎了一口氣,整個人松懈下來。
這已經是七司進山的第三天了,可沒有人知道,官兵會不會追上來。
“誰來點個火!”李達將背在身后的黑毛野豬“砰”的一聲摜在地上,濺起的泥水灑了自己一身,他卻尤自大笑著:“這畜生膽子太小,見了人就跑,害我追了一路!”
“好家伙!”鄧小閑揉著眼睛走到跟前,咽了口口水,笑道:“啃了一路的干糧,嘴里淡出個鳥來,今兒總算能開個葷了!”
眾人被這么一吵,陸續都醒了過來,見了這諾大一頭野豬,不少人高興地嚎上幾聲。
李達張羅著找人來殺豬,接著四處張望,小聲問道:“步爺呢?”
“跟瞎子一起去探路,還沒回來呢。”鄧小閑樂呵呵地看著別人拿刀子殺豬,隨口道:“咱們動作快點,他們回來正好吃上!”
殺豬的漢子一刀捅進野豬的胸口,捏著鼻子開膛破肚,等看清這畜生胸口好幾根骨頭都碎得不成樣子了,才回頭看了李達一眼,嘟囔道:“打頭野豬也下這么大狠勁兒。”
李達聽見了,笑著搖搖頭,心說要是放在幾天前,老子在山里撞著這么個龐然大物,不尿褲子就不錯了,眼下剛得了這份本事,哪里知道輕重啊。
“捕頭,”鄧小閑突然在一旁拍了拍他,賊頭賊腦地壓低嗓音問道:“我看你老是拿個小本在記呢。咱們白營沒犯啥事兒吧?”
花道士這一問,倒提醒了李達,今日正是晴山姑娘逢十作曲的日子。
“前天夜里,步爺不剛作了首新詩嘛。怎么?今兒晴山姑娘還要奏曲?”李達疑惑道。
“這你就不懂了。”鄧小閑一副“前輩”神情:“在咱們七司,步爺的詩和晴山的曲,那是一碼歸一碼,規矩一直都是這樣。”
“那敢情好。”李達一高興,家鄉話脫口而出。他雖然靠仙丹得了修為,命靈晉升無望,但是多攢些靈氣,總是有利無害的。
“別扯這沒用的。”鄧小閑湊近了擠眉弄眼道:“說吧,我那些兄弟,有沒有犯了事兒被你記下的?憑你我的交情……嘿嘿,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勾了算了。”
李達呵呵笑道:“有啊,你們白營統領,一大清早的不去整肅隊伍,跑來看殺豬。我一會兒就記下。”說著便幫忙拾柴火去了。
鄧小閑一下子拉長臉,跟在他身后罵罵咧咧,見李達無動于衷,只好悻悻然哼了一聲,扭頭去清點隊伍了。
這時候,紅藍黃綠黑各營已經分別聚集,在各自統領的表率下,做起了早課。
所謂早課,就是演練與討論五人小組對戰的策略。因為今日又是聚靈之日,各營都保持著距離,生怕自家的謀劃,被人偷聽了去。
各營都有幾個分管伙食后勤的,此刻就聚在一起,合伙對付那頭野山豬。素素混在這堆伙夫中間,小臉擦得烏漆嘛黑,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她大多時候都是在添亂,眾人卻對她無可奈何——宰相門房三品官,步爺的書童,又有誰敢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