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步安也擔心一下子跑掉大半人馬。見軍心穩固,他欣然一笑,扭頭朝鄭鐸揮揮手道:“黃兄弟趕緊帶著兄弟們上路吧。咱們這邊還有事,就不送你們了。”
“既然如此,兄弟們就告辭了!”黃鐸面上露出一絲狠色,憤然轉身,大步朝山中走去。跪著的二十多人,領頭的幾個,當先跟了上去,其余照舊愣在那里,像是根本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
“都愣著干什么!”直到有人回頭喊了一聲,他們才如夢初醒,陸續起身朝黃鐸走去,卻又分明有些不舍,走幾步便回頭看看,似乎仍等著有人出聲挽留。
山坡上一片安靜,七司兩百余人,就這樣目送他們走進山野,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七司本來就人就不多,現在一下子走掉十分之一,對于步安來說,是不小的損失。然而,這損失是他必須承擔的。
今天有人為鄭鐸站出來說話,明天還會有別人,假如不把這邪火徹底掐滅,總有一天,自己手中的這支隊伍,會分裂成各個山頭,只認帶頭大哥,而不認七司這塊招牌。
然而兔死狐悲,一起從越州出來,眼看有人離開,眾人多少都有些心酸。步安站在人群之前,便能感覺到身后異樣的沉默中,涌動著不解與疑惑的情緒。
他默默佇立,在某一刻突然悠悠道:“咱們走出越州的那一刻,便不再是江湖人了……蛟龍出水,方能遨游九天,魚蝦有時也能跳出水面,卻終究還是要掉回去的。”
他一言及此,不做任何解釋,只一揮手,朗聲道:“今日旬比,都歸營準備吧!”
興許有人仍舊想不通,為什么步爺要把那一群頗有義氣的兄弟趕走,但更多人聽懂了蛟龍與魚蝦的寓意。
人群散開時,步安喊住了張瞎子,輕聲問道:“林通那個案子,黃鐸帶走的人,有沒有經手的?”
張瞎子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道:“步爺放心,人證是我親自找來的,旁人都不知情。”
“很好,你去忙吧。”步安笑著點點頭,目送瞎子歸營,心說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張瞎子做事,還是很穩重的。
這會兒伙夫們已經將野豬烤熟,各自扛著一大塊,回去自己的營里。大伙兒憋了好些日子沒見過肉,這時沾了葷腥,雖然分到每人嘴里的不過一小塊,卻也歡樂欣喜。
李達提了一條足有十來斤重的豬前蹄,跑來孝敬步安。
步安也不客氣,席地而坐,用隨身匕首割肉,邊大口嚼著,邊分給素素。小丫頭吃得滿嘴是油,惹得李捕頭都搖頭直笑。
步安撕了小半條豬蹄遞給李達,示意他也坐下,接著隨口道:“捕頭,你這‘記賬’的活兒吃力不討好,干著不是滋味吧?”
李達趕緊搖頭,三口兩口把嘴里的豬肉嚼碎了咽下去,忙不迭答道:“俺這人一根筋,原本就容易得罪人,當初在山東,也是因為這個,才受人排擠,待不下去的。步爺讓我干這個,橫豎都得罪人,不用繞彎彎了,反而舒坦得很嘞!”
“那就好。”步安笑了笑道:“眼下七司已經有兩百號人,往后只會更多,你一個人準顧不過來。這樣吧,你平時留意一下,各營有沒有性格耿直,唔,就是一根筋的。有合適的人選,報來給我,咱們在六營之外,再增編一支新營。”
“那敢情好!”李達笑得有些靦腆,這山東漢子臉黑、個高、塊頭大,當初來七司衙門抓人時,仿佛兇神惡煞一般,骨子里卻是個挺內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