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員外府出來,步安走在大街上,一路瞧見不少家丁打扮的人沿街疾行。
看樣子城里已經有官紳意識到苗頭不對,正著下人四處打聽。假如不是白營封了城,這會兒興許已經有人出城逃難去了。
步安徑直去了劉府。這一回不需要他動手拆門,大門本就敞開著,地上甚至散落了些衣物和細軟。可以想見,劉府中人聽見后院動靜時,逃得有多狼狽——可寧陽縣四門緊閉,他們又能逃去哪里呢?
邁步跨進這座寧陽縣里最為氣派的大宅院,穿過好幾道門,終于進了后院。院中已經被草草收拾過,殘肢堆在假山后,地上用池水潑洗過,饒是如此,仍然看得出來,這里剛剛發生了多么血腥慘烈的屠殺。
“公子!”素素一見著步安,便歡快跑上前來,臉上的神情仿佛在說:公子看我干得不錯吧?
步安笑著摸摸她腦袋。他知道以素素硬抗雷劫也能毫發無傷的修為,足以對付這些小妖,卻也沒想到會這么快。
眾妖瞧見“魔頭”側著腦袋,很是順從被這書生摸頭,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全都心下駭然,只道這書生必定是個更加狠絕的人物。
頓時,除了光禿禿的樹妖與癱軟在地的異獸之外,十幾頭妖物齊刷刷跪倒在地,連呼“大神救命”。
素素不耐煩地“噓”了一聲,眾妖悉數閉嘴,當中有眼尖的,立即爬起身來,抱起事先準備好的一張交椅,放在步安身后,又踮著腳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步安很是欣賞地看了他一眼,但見這些妖全都不著片縷,實在有礙觀瞻,便皺起眉頭道:“怎么都光禿禿的,去找些衣服來穿上。”
“還不快去!”素素雙目一瞪,眾妖頓時作鳥獸散。
步安對這些小妖興趣不大,主要是沖著那異獸與古樹來的。他于是將交椅挪到正對這一獸一木的方向,四平八穩地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
“咱們簡單點罷。先說樹妖的事,寧陽縣落得今日這個局面,你覺得你家主子還能饒你活命嗎?”
“這局面又如何了,你們一走,還不都是照舊。”樹妖冷冷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些鄙夷,淡淡道:“我聽你口音不像是七閩人氏,興許你還不知道,延平府那邊有個姓宋的老書生,起先也是這般打打殺殺,后來也不過撤回泉州,偃旗息鼓而已。”
步安知道,她說的姓宋的老書生,就是宋尹廷,而延平府就在劍州府以北,恰與泉州府毗鄰。
“行,過了今夜,你若還這么想,我們再來談過吧。”步安也不枉費口舌,又對著那異獸所化的白鶴道人道:“據我所知,你早已聲名狼藉,想殺你而后快的人,想必不少。”
白鶴道人眼中泛起一絲狐疑,抬眉看了一眼步安,又立即低下頭去,仿佛害怕被他看穿了心事。
便連那樹妖,也有些驚疑不定,似乎鬧不明白,這書生怎么會一語中的。
“那日你自稱何祁穹,我便有些訝異,誰家爹娘會起這么個名字。之后見你渾身長刺,背生雙翼,小狐妖又稱你做二王子……”步安笑笑道:“不需我再說什么了吧?”
白鶴道人越聽越驚,到最后已經渾身顫抖。樹妖也一臉愕然,完全沒了先前的冷靜。
“你……你究竟是何人?”白鶴道人終于忍不住問道。
步安當然不會答他,而是沉吟道:“我只是在想,這拜月之亂的罪魁禍首,背后到底是你們四位中的哪一個?”
他問完這句,便抬眼去看著兩人的神情,見他們一樣驚愕不定,便知道自己猜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