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瞎子說,寧陽縣城里匯聚了四處陰煞,論兇險,以城北這處為最,城南其次,城東的兩處都要弱上一些。
柿子要挑軟的捏,捉鬼卻不一樣,理應趁著精力充沛、人員齊整,先除去隱患最大的。
因此,步安首當其沖便滅了城北的魂團,而那處陰煞失去了樹妖的束縛,過不了幾日,就會沿著地脈移往別處,不足為慮。
七司眾人氣勢正壯,匆匆趕到城南,照舊依樣畫葫蘆,由眾人守住四周街道,步安一人進入陰煞,與魂團追逐肉搏。
步安身先士卒,故意不讓弟兄們動手,一來是因為七司人手有限,平白死在陰魂手里實在虧得慌,二來也是覺得,七司將來的敵人,并非是鬼,所以捉鬼起不到多少練兵的效用。
事先已經知道,南城的陰煞比北城稍弱,步安便有些托大,省下了念詩招靈的環節,也因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那魂團被撲了一回,便對他怕到了極點,到處逃竄時波及了十幾個弟兄,游平麾下的藍營幾乎損失了半數之多。
步安心痛之余,也有些無奈。將來的日子還長,可他肚子里只有幾百首詩詞而已,要是一夜對付四處陰煞,就得抄上四首詩詞,那七閩道上那么多州縣,還不得將他掏空了。
更何況,念詩也得講究個情境相合。如今在這陰煞之地,奮力捉鬼之時,假如隨便抄一首柳三變,就算能招來漫天游靈壓抑了魂團,可畢竟驢唇不對馬嘴,七司眾人聽得莫名其妙,修行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換言之,如何用好腹中詩詞,將其效用最大化,以便培養出一支可以稱霸一方的隊伍,與盡量挽救人命,以便保持隊伍規模之間,是一對顯而易見的矛盾。
這中間的權衡,對步安來說,委實有些殘忍,可他卻無從逃避。本應風雅的詩詞,此時顯得沉甸甸的,仿佛每一首都意味著許多條人命。
從城南趕往城東的路上,眾人見他面色凝重,眉頭緊鎖,以為他正搜腸刮肚打腹稿,便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行人來到城東,路過劉府時,遇上守衛此處的紅營。
素素聽到了動靜,壯著膽子跑了出來,一見到步安,就哭喪著臉說怕。步安只好耐著性子勸慰兩句,把她哄了回去。
眾人見這小書童,明明修為高深莫測,卻如此怕鬼,都不禁莞爾。丑姑更是連翻白眼,心底大概是在琢磨,要不要選在血月之夜,跟她重新打過。
不多久,眾人來到第三處陰煞,正是城東的一處街巷拐角。
七司弟兄們被幾位統領帶著,翻墻過戶,繞遠道圍了上去。
等待他們合圍的時候,步安駐足沉思,忽然聽見魑魅的聲音。
“主子……我怕是快不行了……”
步安聞言大驚,魑魅明明與他一起吞噬魂團,收獲頗豐,怎么此刻聽上去如此虛弱?
不等他問,那女鬼便長嘆道:“我一時貪婪,吞了太多魂,已到晉升之時……”
“這不是好事嗎?”步安唇語道。
“鬼修晉升,天道不容,勢必降天火以煉魂……方才在那兩處陰煞待得有些久,此刻魂念已有些不穩……”
步安知道鬼修進階不易,卻沒想到會如此兇險,天火煉魂,像是會把殘魂神智煉沒了……想到魑魅會變成個白癡女鬼,他反倒覺得,這家伙平常嬉笑怒嗔的模樣,還挺招人喜歡的。
“能躲得過去么?”步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