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抄的。”步安寫罷,將宣紙折起,接著哈哈一笑道:“債多不愁,索性再抄一首”,又復落筆。
晴山見他下筆毫無遲滯,仿佛胸中早有了這些詞句,不禁愕然,待見他寫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依消得人憔悴”時,心中喜極,眼眶中卻又有淚光閃爍。
步安折好了紙,鄭重交到她手里,微微一笑道:“別哭,全是抄來的,夢中所得罷了。你看我面色這么好,哪有一絲憔悴樣?”
晴山也不知他哪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破涕而笑道:“怎么人家夢不到,全叫公子與謫仙夢去了?”
“我命好。”步安嘿嘿笑道:“不然,怎么人家娘子丑如無鹽,我家娘子美若天仙呢?”
晴山一時羞煞,卻也曉得公子只會占些嘴上便宜,終究還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因此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害怕。
她將詩文貼身藏好時,步安又吩咐了些瑣事。
譬如這三首詩詞,若能助她一舉窺破空境,自然再好沒有,只是要小心,晉升時須有人在旁護法,最好是素素。
又說素素這丫頭雖然心眼頗多,可到底年紀還小,讓晴山平時多留心照料她。
相處了這么久,七司眾人早就瞧出素素是個女娃,因此晴山一點都不驚訝,倒覺得公子這么說,是有意讓她與素素走得近些,免得往后內宅不寧。
這么想著,晴山便含混不清地低語道:“若是宋姑娘不介意門第之差……晴山也愿與她姐妹相稱的。”
步安聽得一怔,問她今日在城外,孔靈究竟說了些什么。晴山只瞥了一眼步安穿著的衣裳,便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步安一時有些尷尬,趕緊板起臉道:“你也是名門之后,哪來什么門第差別,這種話以后不許說了。”
晴山自小便跟著影伯生活,有一段日子,簡直顛沛流離,這些年處境漸漸好轉,可終歸拋頭露面,不比大家閨秀,縱然胸中傲骨猶存,卻還是擔心公子因此而看輕了她。
此時聽步安親口說出,她也是名門之后,心緒便有些復雜。歡喜,欣慰,感懷身世以及對爹娘雙親的思念,許多念頭接踵而來。
接著步安陸續道:
“這回去打劍州,張瞎子不在,碰上事情,若是幾位統領商量不出結果來,你不妨拿個主意,他們必會聽的。”
“等拿下了劍州,論功行賞之類的瑣事,先讓鄧小閑、洛輕亭他們去做,假如他們做得不甚公允,你再出面調解。無需給鄧小閑留面子,他這人肚子里不裝隔夜事,過了便忘了。”
“回了越州之后,弟兄們必然會買田置地,有張瞎子在,我倒不擔心他們強買強賣,欺行霸市。只是弟兄們在死人堆里走了一趟,難免有些煞氣,便教他們學著文雅些,切勿呼嘯來去,平白惹人閑話。”
晴山自然明白他這些話的含義,低著頭,一一應承下來。
“我這趟去江寧,是為了逐月大會。假如我沒有料錯,逐月大會必有意外變故。你且記得,無論聽到什么壞消息,都不要輕舉妄動,只管看住素素,安撫七司眾人,耐心等我回來。”
晴山面色微變,顯然很是驚訝,但還是點頭答應,只說公子千萬小心。
一夜安睡,第二日天一亮,步安便與惠圓一道,牽馬走出客棧。
本以為走得早,可以少些送行的麻煩,卻不料七司眾人全都送了出來,一路將他們倆送到了武榮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