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尹廷離去之前,單獨見了女兒一面。也不知父女倆說了些什么,他一走,宋蔓秋便顯得心事重重。
步安大概知道她為何煩心,正要勸上一勸,卻突然來了許多事,一下忙得抽不開身。
先是李達跑來,說院門外來了個瘋丫頭,正跟洛輕亭拌嘴,把個平日里伶牙俐齒的洛姑娘噎得快勻不過氣來了。
步安聽到“瘋丫頭”三個字,條件反射般打了個寒顫,隨即又覺得,衛十七哪有那么好的耐心跟洛輕亭拌嘴,只怕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加了。
來到院門外一看,只見一個年紀輕輕的村婦,站在七司衙門口,雙手叉腰像是護著身后一家老小,嘴上卻不冷不熱地擠兌著洛輕亭與薛采羽。
不用說,這小村婦正是兔妖心娘,被她護在身后的,則是楊二一家。
倒不是七司中人要對楊二如何,實在是山里人乍然來到越州街巷之中,穿著打扮顯得格格不入,眼神閃躲,容易被人懷疑。
而心娘雖然古靈精怪,但來了越州同樣人生地不熟,照著主人的交代來到了阜平街上七司衙門前,剛賠著笑問了一句:“公子小姐回來了么?”便吃了一個陌生姑娘的冷言冷語。
話又說回來,七司從七閩道回歸以來,再怎么低調,也終歸露了富,因此來這阜平街上攀親戚、打秋風、要飯甚至化緣的,簡直絡繹不絕,手段更是層出不窮,其中真有日子過不下去的,七司眾人多少會接濟些,可若是來坑蒙拐騙的,則多半要被轟打出來。
而在洛輕亭、薛采羽看來,心娘與楊二一家氣質不搭,顯然是臨時拼湊的“詐騙團伙”;幾人面色紅潤、氣色頗佳,卻穿得破破爛爛,分明是刻意裝窮;一來便問“公子小姐”,口氣仿佛是自家人,可步爺出身嘉興名門,哪有這等窮親戚……
總言而之,這幾人理應劃作“坑蒙拐騙”一類,若不是看在團伙中有八旬老嫗和襁褓嬰兒的份上,洛輕亭恐怕已經喊人動手了。
心娘被一通嘲諷,在“恩公”面前折了面子也就算了,最令她氣不過的,卻是來的這兩位都是女子——興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關系,心娘私底下已經將宋蔓秋視作了主母,如此一來,主人身邊的美貌女子,自然都是主母的對手。
可憐楊二莫名其妙就成了宮斗戲的看客,還無意中充當了心娘的靠山。
便連步安也沒想那么復雜,待看清了來人,立即上前招呼楊二,笑著跟大伙兒說,這位楊二郎楊兄弟,是他的救命恩人,又讓張瞎子趕緊給他一家老小安排落腳、好生款待。
這下洛輕亭與薛采羽便鬧得一臉尷尬。
其實這些天坐船南下,對于步安的底細,楊二的女人已經變著法兒的跟心娘打聽過許多回,心娘越是守口如瓶,她便越是期待,到此時見“這后生”非但不穿官袍、不住官衙,連個管事兒的都是瞎眼的殘廢,便仿佛所有期待都落了空,富貴榮華,穿金戴銀,錦衣玉食,也都成了一場夢幻泡影。
楊二卻正相反,剛被步安拉著在七司院子里坐下,認得了張瞎子、程荃等人,便問有沒有差事可做,似乎生怕被人看做了是來吃白飯的。
這邊正熱鬧,樓家書院又來了人,卻是心昱來請步安。
這小公子去年被拜月賊人擄走,便是七司救回來的,因此與七司上下都熟稔,嘴巴又甜,人見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