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都試延后,但任弘也沒有放棄練習射弩,每日對著長城上的靶子施射,趙胡兒經常過來指點幾句,雖然他擅長的是弓,但都是投射武器,總有共通的點,任弘受益匪淺,勤學苦練后,五十步外發弩,已經能做到十二發八中了……
漢朝的吏員五日一休沐,到了八月十五這天,正好輪到任弘休沐,一天時間不夠回懸泉置,雖然漢代不過中秋節,但任弘還是打算張羅破虜燧眾人,好好吃一頓。
于是這日一大早,他便讓趙胡兒、韓敢等人當守燧,自己則叫上張千人、呂廣粟,任弘騎著蘿卜,張千人、呂廣粟趕著輛老馬拉的車去了集市上。
雖然敦煌是邊塞,但長城之內,已和內郡沒啥兩樣,一樣分縣、鄉。
距離任弘他們最近的敦煌縣北鄉,就在哈拉齊湖南岸,相比于后世這個大湖一度干涸,鄉邑在沙漠侵襲下破敗衰落,現在的北鄉仍是水草豐饒,人丁興旺。
雖然漢人小農大多自給自足,但交換的需求是永遠存在的,最起碼要換得繳口賦的錢,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集市,不等任弘他們走近,熙熙攘攘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
鄉市比不了縣市,沒有墻壁將其圈起來,只是沿著北鄉邑外的一條街道開張,兩側擺了攤位,有的直接連攤位都沒有,販夫販婦蹲在地上,面前擺張席子,將要賣的貨物往上一放,就開始吆喝了,像極了后世農村趕集。
趕集的土路狹窄,卻擠滿了人,張千人只好將車停在外頭,任弘和呂廣粟則艱難擠進去。
左右摩肩擦踵的趕集百姓里,有荊釵布群的年輕村姑,她們一邊跟商販詢問銅鑒、胭脂的價格,討價還價,一邊偷眼去看容貌不差,身材魁梧,還顯然是個小吏的任弘。
男人則讓鬟發孩童騎在肩膀上,孩子們手里捏著黏黏的飴糖往嘴里塞,還有的拄著拐杖的白發老者都來了——老人其實更喜歡熱鬧。
“閭巷懸伯,阡陌屠沽,無故烹殺,相聚野外,負粟而往,挈肉而歸,和后世真的區別不大啊……”
任弘貪婪地呼吸著這煙火氣,在烽燧守久了,每天面對枯燥的工作和空闊的荒野,人會變得有些呆滯,只有來到里閭鄉市,才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間。
同時也更加明白,他們這些邊防戰士在烽燧日復一日的戍守,為的不就是守護塞內這平靜的市井生活么?
就任弘所見,兩側攤位上賣的,多半是谷物,眼下正值秋收,今年敦煌郡還算風調雨順,收成不錯,百姓急著將粟、黍、豆、麥換成錢,好應付口賦,哪怕糧價賤一點,也得咬著牙賣掉一部分。
而糧價說不準,秋收完后,粟能便宜到五六十錢一石,等入夏青黃不接的時,麥子也能賣到百余錢。畢竟敦煌不是產糧大省,有限的糧食還優先提供屯戍部隊,沒法和關中超便宜的糧價相比。
破虜燧不缺糧食,任弘只買了兩袋磨好的細麥面。
此外更多一些的,便是布匹了,男耕女織,天下之大業也,這是除了糧食外,普通庶民家庭能出產的唯一商品,絹帛是很貴的,任弘問了一個賣布的大姐,一匹白素竟賣700錢!另一匹成色差點的絹則要價450錢。
縫制一套成人男子的夏衣,大致上需用布一匹,冬衣理當加倍,所以若是直接買做好的絲帛成衣,就更貴了,一整套單襦紈履,竟賣1250錢!
苧麻布、葛布便宜一些,一匹100到200錢不等,但一整套衣服下來,也得四五百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