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過來這么多置所,還是懸泉置的飯菜好啊。”
在懸泉置吃完夕食,孫十萬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雖然他們只是普通吏士,但懸泉置還是提供了烤制的馬肉,以及一大釜羊雜湯。
下著熱氣騰騰的黍飯吃下肚,只感覺一股熱氣從胃里向四肢擴散,初春的寒意頓消。
只是用籮筐里盛放的烤馕,孫十萬卻一塊沒碰。
孫十萬在回長安的路上,被傅介子要求試吃烤馕,看能不能像任弘說的那樣月余不壞,可給他吃傷了。
第一天是香噴噴的烤馕,^_^。
然后是隔夜的烤馕,¬_¬。
隔兩夜的烤馕, ̄^ ̄。
隔一個月的烤馕,╥﹏╥!
孫十萬最初幾日還能大口咀嚼,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到最后幾天已是味同嚼蠟,得拼命喝水沖下喉嚨,甚至恨不得這玩意早點壞掉。
最終使節團證明,烤馕的確是完美的干糧,既然能讓人從敦煌吃到長安,那從玉門關吃到大宛也沒啥問題,加上材料便宜,攜帶方便,傅介子遂請求此番出使西域,多烤制些帶上。
但孫十萬個人卻為集體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對這種食物徹底無愛,不管使節團其他人怎么勸,說懸泉置的馕比半年前口味更多,也無動于衷。
幸好孫十萬并非孤獨,使節團中,和他一樣對烤馕無愛的還有一人,那就是會稽來的材官鄭吉。
“怎么,你也吃不慣?”
盧九舌見鄭吉只隨便啃了半個馕,黍飯粟飯也不怎么吃,盡在那喝湯,不由問道。
鄭吉長得矮小,西漢歷史上的首任西域大都護,此時卻是使節團吏最年輕的人,他笑道:
“我倒不是不喜此物,只是有些想念稻飯了……”
此言頓時引來使團吏士們一陣鄙視:“果然是吳越之人!飯稻羹魚。”
這年頭粒食中的王者是粟,其次是黍、稷。稻米多種于淮河以南,在中原屬于非主流食物,而南方人的飲食習慣,常受中原人地域歧視。
但鄭吉在會稽郡長大,稻米飯吃慣了,在長安還能偶爾來兩頓,可這西北邊塞,清一色的粟麥,沒人種稻,所以鄭吉每頓都吃得很湊合。
飲食習慣是根深蒂固的,就像飲料好喝卻不能當成水,一旦腸胃習慣了一類主食,便會對其他產生排斥。
但鄭吉很清楚,比起接下來,將在大漠異域遭遇的兇險和折磨,這點飲食上的不適,根本算不了什么。
還要趕好幾十里路呢,不吃飽可不行,他逼自己拿起半塊馕,暗暗打氣道:
“別說是馕,就算是我吃了就會上吐下瀉的酪,到了絕境里,我也得甘之若飴才行!”
酒足飯飽,眼看就要再度上路,懸泉置的廚嗇夫夏丁卯拿著裝衣物的無囊,以及一個老大的麻袋來,請孫十萬他們帶去交給任弘。
“君子作為假吏,冬天都在河倉城督造馕坑,烤制干糧,本來上頭是想調我去協助,君子怕我老邁受不了邊塞的苦,就讓廚佐羅小狗代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