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笑道:“不妨效仿終軍,主動請纓,作為黃門使者去倭國探訪探訪?”
一聽此言,韋賢和夏侯勝就發覺自己上當了,眾博士弟子也面露難色。
面對已經無從辯駁的大九州之說,賢良文學有一種理論:“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何必去探查?”
這意思就是,我管你世界有多大。
出了禹貢九州范圍,《春秋》沒提及的,都是無用之地,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別說域外了,就連已設置郡縣的交州,其實也是應該放棄的!
所以他們非但不會主動請求為使,甚至還不斷阻止朝廷派遣黃門使者去探索南海中的異域,生怕那里的珍奇異獸、珍珠玳瑁讓皇帝著迷,又多生事端。
可如今,任弘卻在這地圖上布下了一個陷阱。
不去探索,就無法證明中國當真在天下之中。
見嘈雜的博士弟子們忽然都閉嘴了,任弘卻笑道:“怎么,昔日孔子尚且欲乘桴浮于海,至九夷之地,如今卻無人愿意一探?在這輿圖之上,一丈將近萬里行程,諸君若能在陸上海上探明這么遠,便回來向天子復命,典屬國自能將發現的地域添上去,如此便能證明中國確實是天下之中!”
夏侯勝強辯:“孔子說的是天下無道,如今是有道之世,自不必如此……”
最后還是劉德打了圓場:“西安侯所言不差,未能探明的地域,確實不能胡亂畫上去。但大漢不在天下正中確實不妥,不如在制作最終的輿圖時,加長一丈,樂浪海以東統統留白,待日后使者去了倭國,再添加不遲,何如?”
蘇武頷首贊同:“就依宗正說的做。”
任弘也沒有繼續追擊刁難,他們今日的目的是讓輿圖通過石渠閣檢驗,反正這坑他是給儒生們埋下去了。
關東儒士的大本營有二,一是魯地,二是齊地,皆靠近東方海濱,日后這輿圖傳出去后,說不定還真有人為了證明中國在世界中心,毅然出海。
探索發現不一定完全出于利益,也得有信念在支撐,大航海時代歐洲人最念念不忘的,除了找到遍地是黃金的中國和印度,還要聯絡信基督的“長老約翰國”。
任弘相信,這世上讀儒經者十數萬,還真有幾個為了證明心中的“道”而不畏犧牲的醇儒。
論語里孔子那句“乘桴浮于海”,也許會被某個新學派曲解,變成齊地大航海時代的契機也說不定……
說不定幾百年后,靠著這股勁頭,還真有人楊帆繞了一圈,完成環球旅行呢。
“想要證明中國是天下中心么?”
看著儒生們憤憤不平的模樣,任弘露出了得計的笑:“如果想的話,那就到海上去找吧!”
……
在“中國為何不在地圖中央”的原則問題解決后,眾人才能好好查驗一下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