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說提議,把從漢朝得到的繒絮做成衣褲,穿上在雜草棘叢中騎馬奔馳,讓其破裂損壞,以此顯示不如旃衣皮襖堅固。把從米粟等物丟棄,以顯示不如酪汁方便味美。”
游牧之所以能以少敵多,很大程度上是其軍事化的風俗所導致,每個牧民都是天然的騎兵。
若是過度依賴農耕經濟,卻又不能徹底完成政治上的轉變,學會種地對游牧者來說,實是有害無益。
“那是遠謀,至于眼下,匈奴為了籌備大軍西征烏孫,不但在車師屯田,各部還在右地種谷,天山以北氣候比大漠綠洲濕潤,但適合耕作的地方也不多。而谷物又需要地方儲存,如此一來,匈奴如同被綁住了腳,遷徙的范圍將大大縮小,跑的時候,還只能將糧食燒了,要不便得留給漢軍。”
任弘笑道:“這也意味著,蒲類、強弩兩位將軍,會更容易找到匈奴各部的部眾!”
又嘆了口氣:“只恨不知吳宗年如今身在何處,這次能找到機會歸漢么?”
……
與此同時,白山以北,西且彌國附近的伊吾王帳落,一片混亂。
右賢王身邊的謀士吳宗年,預料到漢軍肯定會襲擊蒲類海,畢竟過去幾十年,漢軍西征曾兩度進攻東天山,這并不難猜。
于是右賢王將部眾北移至千里外的金微山(阿爾泰山)東麓,同在蒲類海附近駐牧的伊吾王、蒲陰王,就只能帶著部眾西移,來到天山北麓過冬了。
其余各部多是如此,因為天山腳下的谷地中,有籌備進攻烏孫時的屯田點,那位吳先生帶著秦人規劃開墾施肥,雖然匈奴人不會種地,只是刀耕火種,但因土地肥沃,也積了不少粟米。
蒲陰等王帶著青壯所右賢王西征,留了伊吾王帶著數千騎留下來看家,他整日喝酒作樂,卻不曾想,漢軍在蒲類海撲了個空后,居然朝著從未涉足的天山北麓殺來!
漢軍有數萬之眾,師后城、郁立國、卑陸國陸續告破,好在直接從蒲類過來的漢軍行進緩慢,給了匈奴撤離的時間。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從車師方向的天山山谷中,又殺來一支漢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到了東且彌國,驚得伊吾王一身汗,酒頓時就醒了,此刻正讓部眾放棄駐牧地,帶上老弱婦孺趕著牛羊離開。
牛羊有腳帶得走,氈帳也能扔車上,可那些沉甸甸的粟米怎么辦?
伊吾王也顧不上可惜,一揮手道:“燒了!”
匈奴人隨意地將火一扔,火焰點燃了簡陋的糧倉,有些倉則壓根沒燒起來,但卻沒人有時間去補一把火了。
場面一片混亂,人各顧其家,等伊吾王匆匆上馬后,才有部屬帶著一個胡婦前來。
那胡婦年紀很輕,以匈奴人的眼光看,容貌不錯,一手牽著個剛會自己走路,在草地上踉踉蹌蹌的三歲孩子,另一手則抱著個襁褓中的嬰兒,哭泣著稟報。
“伊吾王,吳先生不見了!”
……
“太冒險了。”
吳宗年身穿厚實的氈衣氈帽,躲在駐牧地旁的林子里,死死藏在一個大石頭的背后,手中握著一根手杖,嘴唇微微發顫。
他臉色不太好,似是久病后的虛弱,吳宗年是為了不跟右賢王去烏孫,故意在夜里往天山流下的溪流里跳,由此受涼染病,右賢王怕他死在路上,這才得以留在此處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