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王振凌遲于菜市口。
清早,無數百姓蜂擁向菜市口,把菜市口以及周圍的路口堵得密不透風。百官下朝后趕過來,車轎過不去,只好讓隨從護衛清出一條路。來的官員多了,被趕來趕去,離刑場越來越遠的百姓火了,大聲鼓噪起來。
張寧干脆下車帶任榮和高小弟從人群中穿過。他一身飛魚服,所過之處,百姓退避,倒是走得很快。后面張輔看到,讓親衛擠過來喊他:“張大人等等,國公爺在后邊。”
張寧回頭一看,張輔騎在棗紅馬上,居高臨下隔著無數黑壓壓的人頭朝他笑,長須隨風飄動,乍一看還以為關云長再世。
張寧往回走,人群再次讓出一條道。來到張輔面前,他道:“國公爺有什么吩咐?”
張輔翻身下馬,道:“老夫倚仗一次你這身官服。走吧。”
錦衣衛兇名在外,飛魚服可比他的麒麟服管用多了。
兩人一邊走,張寧一邊道:“國公爺也來看熱鬧么?”
王振迫害過勛貴沒有?有。無論文官勛貴皇親國戚,但凡進京沒有孝敬的,彈劾他的,他看不順眼的,都想辦法收拾。一般會羅織罪名下詔獄,進了詔獄,就是進了他的地盤,要怎么折磨全憑他一句話。
被害勛貴的至親好友為救人疲于奔命,有些求到張輔哪里,張輔曾伸出援手,只是沒有救出來。
這還是在太皇太后多次叫王振過去訓斥的情況下,要是沒有太皇太后時常叫他過去訓斥,王振必然肆無忌憚,局面勢必失控。
臭小子這是明知故問啊,老夫為你出了多少力?張輔瞪了張寧一眼,道:“難道老夫不能來?”
“國公爺說哪里話,陛下英明,王振服誅,百姓們跟過年似的,你老人家哪能不來湊熱鬧?”張寧陪笑道。現在不是說話之所,只能扯些廢話。
張輔道:“難得在這里遇到你,你送去老夫府中的布匹老夫看了,織得不錯。聽老夫府上的管家說,每匹布比別的布莊便宜一成,可是真的?”
“真的。”
要不然為何老關躲在府里不敢出門?那是躲拿貨的商賈啊。就算同等價錢,土布也不用賣了,何況他的布又漂亮又便宜?可人想盡辦法求著要拿貨,拒絕的次數多了,不是不好意思嗎?干脆躲起來得了。
“張寧啊,你要交稅,要付婦人們的月例,布匹還比別家便宜,利潤從何而來?”張輔語重心長道。
身為英國公府的一府之主,張輔不僅會領兵作戰,還得為英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衣食,日常的人情往來,車馬費用操心。這帳嘛,也是懂的。
在他看來,一個織布婦人一個月十五兩銀子,簡直是高得離譜,能給一兩就不錯了。給這么多,豈不加重張寧的負擔?
張寧道:“國公爺有所不知,新織機效率高,一天少則織五匹布,多則六七匹。舊織機一天織不到一匹,這當中的差額,就是小子的利潤了。”
“你算過帳?別被人糊弄了。”張輔停步認真看他。
這是提醒他別上當受騙啊,要不是拿他當自家子侄看待,哪會這樣提醒?張寧心頭一暖,道:“算過,帳沒錯。”
正因為算過帳,他才讓老關降價一成。這個價,他還有兩成毛利。光是這一項產出,已經是安鄉伯府良田商鋪收入的十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