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資格老、閱歷高,凡有訴求,必引經據典,站在道義的至高點,讓你無法反駁。
正象吳爭在平崗山寨被刺之事,雖說這起于鄭叔護主心切,但這代表了很大一群人的集體訴求。
吳爭不會傻到,沒有察覺這事背后的陰暗。
行刺,確實是鄭叔所指使,可吳爭遇刺,卻在朝廷控制區域內,管轄那里的不是朱媺娖親衛,而是從豐惠撤入平崗山的一萬明軍。
它們的控制權在兵部,而非廖仲平。
事情顯而易見,結果不言自明。
也就是說,從鄭叔指使親衛軍官開始,到軍官再委派士兵動手,再到現場明軍沒有任何反應,這說明有人,有很多人幫助了這樁行刺案的發生,至少是默認或者視若未見。
這如何不讓吳爭心寒?
如何不讓吳爭心累?
叔叔墓前只是一場發泄,發泄心中的怨和恨,還有對時局無法掌控的無奈。
而洪武門前的這場對峙,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
越來越多百姓漸漸冷靜下來,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在這種亂軍從中,不過是只隨時可能被踩死的螞蟻。
他們不再自恃自己是天子腳下的子民,他們開始舍棄那種原本就不被他們擁有過的優越感,他們開始自舔傷口,主動撤離。
百姓的撤離,洪武門前空出了一大片。
而這個時候,四方人馬終于想到了商議來解決這場鬧劇。
洪武門前,草草搭起的小平臺上,陳子龍等一應鴻儒,還有王之仁、錢家叔侄、夏完淳等十幾個實權人物坐成一圈。
當然,以王之仁興國公的身份和掌握著應天府最大的軍力,王之仁當之無愧地坐在了主位。
從開始相互指責對方擅自調動軍隊,到相互爭執究竟擁立何人為帝。
王之仁一直閉目聽著,連嘴角都沒有動過。
當所有人都爭得口干舌燥,紛紛請王之仁做出結案陳詞的時候。
王之仁終于睜開眼睛,他冷冷地掃過全場,“擁立新君?你們有這個資格嗎?”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特別是以陳子龍為首的鴻儒直接跳將起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等皆是大明官身……。”
王之仁輕嗤一聲,略帶著譏諷道:“大明兩年前便已亡了。如果真要說,眼下朝廷也不過是殘明朝廷。這一點,天下人皆知,爾等竟裝作不知,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這些就象是捅了馬蜂窩一般,十幾個鴻儒一個個跳著腳,指著王之仁破口大罵。
雖然沒有涉及到王之仁父母,但象“狂妄”、“囂張”、“奸倿”、“蠹蟲”等等字眼充塞于耳。
王之仁反而再次閉上眼睛,就這么聽著他們罵。
而此時,夏完淳突然起身道:“先生暫且息怒,以學生之見,此等擁立大事,還須等靖海候迎監國殿下進城,共同商議方可。否則,就算我等在此議成,恐怕也是閉門造車,徒增笑談罷了。”
陳子龍勃然大怒,指著夏完淳道:“荒唐!人倫綱常,是為大義。紹興府原本魯王監國,雖說倫序有差,但魯王總算是皇室,也能說得過去。可如今,竟奉長平公主監國,實為可笑。我華夏泱泱五千年,除了武周之外,尚未聽說女子為帝。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今朝廷復歸南京,正是震懾天下,號令萬民、齊心抗清復興之時,奉一女子為帝,豈能服天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