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臨道:“老師就是這樣子,習慣就好。”
赤霄子雖然吼著,但卻依然仔細趴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一張黃紙,瞳孔里逐漸呈顯出狂熱之色:“但這一張不是,這一張絕不是!!”
一邊說著,這紅袍道人直接揮袖,袖中伸出一只晶瑩的手,那手抓著桌上的符箓筆,蜻蜓掠水般沾過朱砂。
提筆。
朱砂飽滿而垂。
赤霄子閉目,醞釀著。
張道臨與藍玉都愣了愣,道癡一向很直接,如今他這動作,這姿勢,自然是符箓的起手式。
要知道符箓與符箓之間的威力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畫符是道人強弱的最直接體現。
以心為因,以朱砂為媒,勾動天地之勢,豈會那么容易?
赤霄子此時如臨大敵的模樣,難道那黃紙上的符箓,能讓他嚴陣以待到這種地步?
張道臨疑惑地看了一眼藍玉,他本能的覺得這位師弟也許是“禍兮福所倚”,得了機緣。
藍玉面色不變,但內心卻是驕傲無比。
因為...
他知道,那是那位陰司馬面所留,也是他信仰的老師。
如今,他站在張師兄身側,也是充滿期待地看著道癡的方向。
他很想看看老師與道癡,誰強誰弱?
良久。
道癡終于動了。
他周身充斥著一股玄意。
落筆的剎那,就是收筆的時候。
朱砂渲染。
狼毫擲開,落入筆架。
道癡這才低頭,仔仔細細辨認著兩邊的朱砂點。
這是符箓的起手式。
但對于他這般敏銳的人來說,起手就已經分了立意,分了高低。
他看了半晌,眉頭深深皺起。
然后忽然之間,他抓起了自己剛落點的黃紙,瘋狂撕碎。
“狗屎!!我畫的就是狗屎!!簡直了,真是狗屎!”
張道臨:...
藍玉心中閃過莫名的驕傲。
這就是我的老師。
我信仰的老師即便隨意一筆,也能讓道癡服輸。
他看看張師兄的模樣,雖然他距離這位道門的天才還有許多,但他的老師已經讓道癡認了輸,自己可不能丟了老師的臉面才是。
“張師兄,赤霄子師叔就是這樣子,你習慣了吧?”
張道臨搖搖頭:“不...我很少看到老師罵自己是狗屎...”
紅袍道人驟然轉身,沖到藍玉面前,一臉狂熱道:“這不是青巖子能寫出來的,也不是青河散人,他們能畫出這樣的符箓,他們就不是死人了,是誰?藍玉,快告訴師叔,是誰?”
藍玉淡淡道:“赤霄子師叔,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宮中妖魔的事情吧?”
赤霄子搖手道:“不!!那種事情一會再說,先說這是誰畫的?”
張道臨默默走到了那黃紙前,先看了看一地的碎紙,然后抬頭,目光凝聚在了那只沾一滴的黃紙上。
他閉目,感悟。
細想那人是如何落下的這一筆。
要知道黃紙易渲,朱砂易凝,落得快了,便是渲開,落得慢了,便是浮于紙面。落得急了,便是顯出心中的不曾平靜,落得緩了,卻又呈出幾分懈怠。
只有把握那一剎那的契機,隨著心境,在最完美的時刻,才能勾勒出絕對的、完美的符箓。
而這一點...
做到了。
這位道門年輕的天才忍不住苦笑起來:“難怪道癡師父如此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