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石握著鐵膽,鐵膽在掌心旋轉,一來舒筋活血,二來寓意世事變化無常卻始終在掌握中。
這威武的老者在朝中根基不可謂不深厚,只是這一刻卻憂心忡忡,鬢角也有些斑白。
他身后未曾隨著那位一米四的義女,因為義女取了他的密件去了朔關,說是能夠對太子造成損害。
只是這損害也太夸張了吧?
皇后是妖?
太子一瞬間從大好局勢變成被將軍了?
“王都的水太深了。”王正石想了半晌,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已經老了。
那兩撇小胡子的六皇子卻充滿了興奮,完全從之前死狗模樣里掙脫出來了,“閣老,好機會啊,太子這是天要絕他。只是沒想到皇后居然是妖狐,想想真是后怕,這樣一只妖狐藏在宮中,做皇后居然做了如此之久...”
姬無爭興奮地說著,他自己母親是個卑微的侍女,如今得知皇后也是個下賤的妖狐,忍不住開心起來了。
太子,沒想到你出生比我還賤啊。
你這個賤人!
平時看你那么傲慢,沒想到居然有個妖怪母親。
姬無爭真的很開心。
王正石瞥了這位六皇子一眼,真是個做傀儡的好人才。
只是身為一個政客,最擅長的是剝開所有匪夷所思的過程,只看開始與結果。
這開始是道人捉妖,夏寧被逼上絕路。
這結果是皇后是妖,被斬殺當場,而夏寧成了皇后。
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是夏寧!
他再仔細想了想今年初秋那場田獵。
據義女匯報,那神秘的魔僧獨坐煙云橋頭,而她問了許多諸如“你是太子的人”“你是皇帝的人”“你是某某的人”,但魔僧只是搖頭。
如果...
如果魔僧就是這位夏寧的人...
那么...
王閣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真的這么想,那么皇后完全是在博弈之中被正面的碾壓,而臨死還不自知。
何止是皇后,夏寧是在所有人面前演出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大戲,但偏偏是順理成章的落幕了。
姬無爭還在分析著:“閣老,太子如此,必定不少人落井下石,我們只需推波助瀾,就可以...”
但王閣老沒說話。
姬無爭覺得有些無趣,就止住了話,又說:“寧妃一轉眼就成了寧后,這變化一定震動天下,只不過她一向是妖妃之名,那民憤估計會更加大,我們是否該準備準備,如何對付這個寧妃,殺了她,我們就掌控了人心。”
說完之后,他忍不住一陣洋洋得意。
但王閣老瞥了他一眼。
不知為何,姬無爭覺得王閣老像是在看一頭蠢豬。
這位一向沒有能力去爭,所以無爭的皇子尷尬摸了摸小胡子,“閣老,您怎么看?”
王正石雖然少了不少氣魄,但腦子還沒丟。
他沉聲道:“落井下石,推波助瀾?那不過是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所為,要登九五,承大勢,一統大周,這樣的氣魄,不好笑么?
你要獨樹一幟...”
姬無爭道:“獨樹一幟豈不是很危險?槍打出頭鳥...”
王正石搖搖頭道:“你以為奪嫡是兒戲么?”
姬無爭道:“不是...還請閣老教我。”
王正石起身,這一次他放下了鐵膽,只是負手在書房里來回踱步。
良久。
寒風從縫隙鉆入,發出幾聲悚然的哀嚎。
桌上茶盞里的碧茶早已落定,升騰的熱氣也早已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