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平靜地越過方鸻的肩膀,看向霧氣之中的龐然大物,與那茫茫霧海之后,島上翕動的陰影。那灰色的眸子里不帶一絲意外,仿佛早對這一切習以為常——
他回過頭來,找了一塊靠近洞口的巖石坐了下來,將手中的佩劍平放在膝蓋上,收回目光,看著方鸻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目的其實一開始就不是什么不老泉,而是它,對嗎?”
方鸻猶豫了一下,但仍點了點頭。出現在這條時間線中的沃—薩拉斯提爾注定只是幻影,他可以說已經獲得了此行最大的收獲,因此也不打算否認這一點。
但他又搖了搖頭:“我們沒想騙你,賽爾先生,取走不老泉水的確也是我們的目的,龍血詛咒正在海灣地區蔓延,有人需要它的力量來遏止詛咒。”
“是那個小姑娘?”賽爾問道:“這聽起來像是學會一貫的行事風格,沒人比他們更了解這里的秘密。”
方鸻不由想到了奧利維亞,與外面那些設伏的敵人,她其實不會做無目的的事,就是背后的那些人也輕易使不動她。
在卡普卡時她就不止一次違反那些人的指令,無論那背后是來自于白樹學會,還是另一方。奧利維亞只是以為他不知道而已——但他其實見過那封信上的印戳。
那個閃爍著金焰的太陽芒刺。
他再一次搖了搖頭,他不清楚奧利維亞的目的,但他們的目的的確是為了這座移動港而來,那也是凱瑟琳的目的。
況且他也還有疑問。
“賽爾先生,你其實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它,對么?”方鸻回過頭,看向云霧背后那龐然大物的陰影,問道。
這也正是他再一次返回這片時間亂流的緣由。
這位大探險家對于那個古老封印表現得并不意外,但如果鹽骨之子的真實目的是尋找一條通往銀風港的新航路,這無法解釋他們在這座島上的一切行為。
何況賽爾最后向他詢問的那個問題,正如同一片疑云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可賽爾并未直接作答,而反問道:
“年輕人,外面是哪一年了?”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緩,但卻字字千鈞,像是從槍口中射出一發子彈正中方鸻,讓他一時呆立當場。
那一剎那之間,好像有無數個念頭從他腦海之中掠過:
等等,這是什么意思?他為什么這么問——什么叫外面?方鸻腦子里‘嗡’一聲,難道賽爾·吉奧斯沒有死?他一直被困在這片時空亂流之中?
不,方鸻馬上否認了這個想法,他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一一歷史上賽爾·吉奧斯生卒年齡不詳,但大致是位于767-832這之間的年份,他享年51歲。
對方曾先后四次進入斷層海,其中兩次見過沃—薩拉斯提爾,但最后一次與手下證詞卻對不上,這位大探險家最終回到了珀拉赫文,并為銅鐘議院處以絞刑。許多人見證了那場行刑。
他的墳塋至今還留在珀拉赫文,后來被搬遷至城市紀念碑之下,位于千柱港最莊嚴肅穆的廣場之上,與銅鐘議院的遺址遙遙相望。
方鸻抬起頭,看向對方,諸多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但最終還是答道:
“11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