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蜥人戰士長難以置信地站在一堆尸骸之間,那是遺跡之中的一條街道,在古樸斑駁的墻壘之間,夜蜥人與冒險者的尸體鋪滿一地,看得出來雙方生前曾放下隔閡并肩作戰的樣子,但無濟于事——戰斗慘烈至極,鮮血漫流,填滿石板之間的縫隙,濕濕嗒嗒從臺階上垂下,滴答作響。
除此之外,黑暗中再無其他聲音。
只有亡者張開的口,空洞無聲的眼神看向一個方向,仿佛無聲的吶喊,至今仍盤旋于這幽暗的地下。戰場的中央,一個艾文奎因精靈與一頭夜蜥人背靠背迎敵,兩人面前空出一片空地,周圍是環繞一地扭曲的亡靈的尸骸。
尸鬼,骸骨,僵尸與幽靈破爛的斗篷。
銀色維斯蘭的神官注視了那個精靈蒼白的面孔片刻,伸手蓋住對方死不瞑目的雙眼,才低聲對一旁的方鸻說道:“這個人是芬里斯一個很有名的公會的會長,與人為善,是芬里斯除血之盟誓與聽雨者之外的第三大勢力。”
“他個人實力很強,退居二線之前曾經是一個專業公會的核心成員,退役之后自己建立了一個小公會。”
方鸻自然也看出這一點——那一地殘缺不全的亡靈,似乎就是對方的勛章。
他腦海之中自然而然浮現出兩人在最后一刻的絕境,面對敵人勢如潮水,退無可退,一支生銹的長矛洞穿精靈的胸口,并把他與身后的夜蜥人串在一起,釘死在地上。那夜蜥人帶著華麗的頭冠,身份似比戰士長更高一些,它保留著最后一刻的動作,只是黑漆漆的眼眶里面已經再無一絲光澤。
“我們來晚了一步。”神官答道。
“攻擊他們的是亡靈?”方鸻問道。
“還有一些龍之爪牙,但我說不上來,與先前偷襲我們的那些有些類似,但有不太一樣,”神官很難描述自己看到的東西,他想了一下才形容道:“它們從陰影之中誕生,動作迅速,但非是人形,更不如說是……”
“是龍。”
希爾薇德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兩人回頭看去,希爾薇德正仰頭專注地看著一面墻上的爪痕,每道爪痕之間間隔十幾厘米,長達幾米,深深切入花崗巖墻面之內,石屑崩落,最深處可達兩寸左右。
她提著裙子微微向前探出身子,用白皙的手指在墻上比劃了一下大致的寬度,才回過頭來:“它從這個方向飛過來,說是飛可能不太恰當,低空飛掠,在墻上留下這三道爪痕,無論是長度、深度與寬度都與青年時代的龍如出一轍。”
“你怎么知道,希爾薇德小姐?”方鸻問了一句。
“我在戈藍德皇家博物館見過幾次相關的標本,”希爾薇德答道:“與這爪痕如出一轍。”
“幾次,你經常去那個地方?”
希爾薇德輕輕點點頭:“我曾經在那里住過一段日子,但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銀色維斯蘭的神官并不懂兩人的問題,不由問道:“但這地下,除了托拉戈托斯,哪來的青年巨龍?”
“或許是它的子嗣?”那一直跟著方鸻等人的游俠,這時插了一句嘴。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從未聽說過托拉戈托斯有過配偶。”神官搖搖頭。
“托拉戈托斯的確沒有配偶,它自從青年時代周游各國回到這里之后,就再少于離開芬里斯,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希爾薇德點點頭,認可了這種說法。
但方鸻卻搖搖頭。
托拉戈托斯的確沒有子嗣。
“但它有兄弟姐妹們。”他忽然開口道。
“兄弟姐妹?”神官顯得有些意外:“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一千年前?我聽說托拉戈托斯的一卵同胞只有它一頭活下來,巨龍很少有一巢存活兩頭的例子,更不用說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