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時間仿佛過得格外快。
“艾德先生,你的靴子。”
方鸻看著帕沙用一雙干瘦黝黑的小手,將自己的靴子擦得亮澄澄的,再畢恭畢敬地遞了過來。他抬起頭,看著對方黑白分明,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睛,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擦得很漂亮,但是沒必要這么做了。我說過,帕沙,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我們這邊不興這一套。”
“可希爾薇德小姐告訴我,您是團長大人。又是這艘‘船’的船長,船長就應該氣氣派派的,你總得要有一個使喚的侍者,或者仆人什么的吧?艾德先生,你不用擔心,我沒一點不情愿,待在這里大家對我很好,除了母親,再沒人對我這么好過了,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不是滿足不滿足的事情,”方鸻忍不住扶額,希爾薇德什么都好,就是想法總帶著一些這個世界固有的觀點。她還時常對他說,要在大家面前有威嚴一些,尤其是以后有了水手之后。偏偏貴族千金在這方面,還格外固執——
“有些事情,你不要什么都聽希爾薇德小姐的,她的想法很有一些問題……”
“可大家都說,她是主母。”
“主、主什么?”方鸻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問。
“就是主母,團長大人,”帕沙弱聲弱氣地答道:“您的妻子。”
“怎、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帕沙搖了搖頭:“沒有,是愛麗莎小姐和我說的。”
方鸻一拍額頭。
愛麗莎說的,那不就等于大家都知道了嗎。這團里還有誰比愛麗莎更喜歡刺探八卦,并且分享給其他人么?這或許是夜鶯這一職業的天性,因為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帕克這個天生的大嘴巴。
當然了,那個帕帕拉爾人的殺傷力,可要比這位小多了。
他早先就為這位笑瞇瞇的小姐騙得夠嗆,還一直以為對方既真摯又愿意傾聽——
可一想在芬里斯的經歷,方鸻就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笨蛋,當時可不就被這對姐妹差點耍得團團轉么。他只恨自己沒有早一些發現這一點。
等發現的時候,早已悔之晚矣——
“那是兩碼事,”方鸻一時間一個頭兩個大:“首先,我還沒和希爾薇德小姐結婚。其次,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天,你腦瓜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東西?”
“帕沙是奴隸,他這么想不是很正常嗎?”
一個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方鸻回頭看去,才發現是那個扎著一頭小辮子的小公主,伊斯塔尼亞人當代沙之王的女兒。看到后者,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來了一個問題兒童,而且與這位小公主比起來,他更寧愿和帕沙打交道。
這位沙之公主,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做針鋒相對——她與天藍兩個,簡直就是兩只小火藥桶,屬于一點就著的那種。方鸻看了對方一眼,才嘆了一口氣:“你沒去追你看中的情人嗎?”
“洛羽他不理我了,”阿菲法生氣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小辮子:“哼,不、不就是那個比較大嗎,皮膚比較白嗎,真討厭。仗著自己比我更早認識洛羽先生,對洛羽先生呼來喚去,洛羽先生總有一天會厭倦這個妒婦的。”
來了,又來了。
方鸻深深無語地看向平臺之外起伏的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