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莊稼漢們最難熬的是春天,今年倒好,這冬天還沒過呢,就已經揭不開鍋了。
但人,還是會照樣死,死了后,又都是鄉里鄉親的,你還得幫忙辦事兒,人家給你磕頭了,家里沒什么物件兒剩下了,你也不好強求什么。
老肖頭將嘴里的草屑吐出來,
心里嘆了口氣,
這年,
不好過嘍。
治喪的隊伍,一停,就停了大半日,先后來了不少人來勸,又來了好幾撥和尚道士。
終于,躺著福王的棺木重新被抬了起來。
老肖頭站起身,
大家無論是吹的還是敲的還是喊的,都有氣無力的,這倒真不是裝的,這他娘的是真的餓了啊,這日頭都眼瞅著都要下山了啊!
王府里的人就是比普通人家窮講究得厲害,居然折騰了這么久。
實際上,治喪途中棺槨出現意外,本來就是極為嚴重的事兒,同時,世子作為將要繼承王爵的人,就跟太子要繼承皇位前一樣,哪怕心里很高興,但一定要把這種悲痛給發散出來,讓大家看見自己的孝心。
同時,朝廷對付藩王的手段當真是五花八門,隔三差五地就給你找茬,棺槨出現意外,被朝廷得知后,少不得又會借此做什么文章,比如世子孝行有虧等等。
最重要的是,世子以及王妃其實都清楚,福王回來時,是沒有腦袋的,而他們居然無法得知原因,只是被銀甲衛駐滁州城的統領警告了不要多問。
種種緣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借著這檔子事兒,就直接爆發了,所以才拖延了這么久。
老肖頭忽然感覺自己的腿肚子在發抖,
忙伸手道:
“徒兒啊。”
“師傅?”
“攙著我,我這是餓狠了啊,腿肚子都開始打顫兒咧。”
“師傅,我也餓狠了,我腿肚子也在打顫咧。”
“好你個兔崽子,居然敢……”
“不是,師傅,我不是餓的,是這地,在顫咧!”
老肖頭愣了一下,仔細感覺了一番,似乎這地,真的在顫的樣子。
而后,
老肖頭抬起頭,
在他的視線之中的前方,
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徒兒,躲開!”
老肖頭此時的反應那是相當的快,直接伸手摟著自己的徒兒向一側滾了過去。
在其身后,鐵騎的聲音如雷聲轟鳴,揚起的塵土近乎將師徒倆給埋了一層。
緊接著,周圍傳來了尖叫聲和慘叫聲。
別的,老肖頭沒聽清楚,只聽到了一句:
燕狗來啦!
小麻子似乎想要起身,卻被老肖頭死死地按住了腦殼。
娘咧,
燕人來了?
怎么可能是燕人來了?
三邊的兵馬完了?
西軍完了?
禁軍也完了?
祖家軍也完了?
老肖頭很是不解,他聽人家算過,說咱大乾,在邊境,可是有百萬大軍咧!
直娘賊,就是百萬頭豬,燕人想要抓也要抓老久了吧,怎么就忽然殺到滁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