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看著鄭凡,沒好氣地罵道:
“還是位伯爺呢,沒見過女人啊?”
鄭凡笑了笑,沒絲毫不好意思,轉瞬間,就進入了自己的狀態,道:
“可不是,還真沒怎么見過這般尤物。”
“尤物這個詞兒,老婆子我不喜歡,聽起來總像是將女人當作玩物一般。”
“是。”鄭凡點點頭。
“坐唄,伯爺,那兒有瓜,自己摘了吃。”
“好。”
鄭凡坐了下來,伸手摘了一個香瓜,不用洗,反正皮不吃,扒開后直接吃里頭的果實。
汁甜味香,好吃。
老嫗將手中小鏟子抵在臺階上,看著鄭凡,道:
“老婆子我這小院兒,感覺如何?”
“大氣,講究。”鄭凡擦了擦嘴回答道,“上次進入這種地方,還是在乾國皇帝的皇宮里嘍。”
乾皇也有一個暖房,在冬日里極為溫暖。
當然,想要在冬日里營造這一“世外桃源”,代價,必然是極大的。
乾皇能享受得起,沒人覺得奇怪,范府也能這般享用,難免不讓人聯想到“富可敵國”這四個字。
老嫗“呵呵”一笑,道:“活了這么多年了,今兒個算是長了臉了,竟然能被和乾國那位官家放在一起。”
鄭凡先前曾對阿銘說過,他猜測府里有人想見自己,而且屬于可見可不見的態度,想來,應該就是這位范家老祖母了。
老嫗指了指四周,道:
“瞧著,是熱乎勁兒,但下面真正使勁兒的,其實都是銀子,在這世道上,真正能讓人覺得熱乎的,也就是銀錢了。”
“老夫人此言有理。”
“哦?伯爺也是這般看的?”
“錢磨子壓手的時候,才最是煎熬啊。”
“那可不,呵呵,對了,先前如卿這孩子喊伯爺您叔叔時,伯爺是何感觸?”
都是千年的狐貍,就沒必要拿《聊齋》扯皮了。
鄭伯爺能瞧出來老太婆的不同尋常,所以在應對時,也就灑脫得很。
“當真是酥麻進了骨子里。”
“呵呵呵呵。”老嫗笑了起來,伸手抓了一把泥巴,砸向鄭凡,當然,只是做做樣子,笑罵道:“都是當叔叔的人了,怎能對自個兒侄女兒這般沒羞沒臊。”
“莫說我這叔叔當得莫名其妙的,就是真的叔叔,又算得了什么?都說豪門大族里,腌臜事兒堆砌得跟那金銀一般多。”
“看來鄭伯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愿聞其詳。”
“時下范家,看似豪奢,但都是烈火烹油炸起來的勢,范家身為屈氏奴仆,按理說,一應收成的大頭,都要給屈氏,就是自個兒這邊,賬面上能截流下來的,真的不算多。
如今的大富大貴,是屈氏以范家為點眼,做一面牌子,招攬人心。
若非是范家私底下還有一些生意,此時的范家,無非是一具粉面骷髏罷了。”
老嫗的意思就是,是屈氏讓范家這般看起來富貴的,這是牌面;
皇帝要招攬人心,需要給忠誠自己的大臣將軍以厚待,屈氏這種大貴族,也是一樣。
但為了鉗制范府坐大,最終出現奴大欺主的局面,所以迫使范家必須各路豪闊,除每年上繳屈氏的定例銀子以外,范家剩下的銀子,必須揮霍掉。
讓你看似紅火,實則就是個虛胖的空架子。
這應該是屈氏自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制衡之策,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如今的范家,終究還是起來了,其隱藏在下面的底蘊,其實足以讓屈氏大吃一驚。
老嫗將手中的小鏟子丟到了面前的花圃里,
道:
“說到底,楚國一日不破,我范家,就永無出頭之日,富貴人家富貴久了,有些的,會生出富貴病,有些的,他沒生病,卻比生病了的更無藥可救;
因為他居然想著,憑什么我要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憑什么我世世代代都得為你為奴為婢?
唉,說白了,都是吃得太飽惹出來的禍事兒。”
鄭凡聽了這番話,點點頭。
“伯爺也是覺得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