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情真意切呢。”
兩封信,分別來自穎都南北兩大營的將領,信中表達的是對平野伯爺的敬仰之情以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在鄭伯爺麾下建功立業的心愿。
“相公這一次,真是收獲巨大呢,這南北兩大營,兵馬得過萬了吧。”
公主的心里倒是高興得緊,她拋下公主的殊榮跟著眼前這個男人來到燕地,本質上,是想靠著這個男人打拼出一個比原本自己更好的生活。
所以,真像是個持家的小媳婦兒,每次自己家里有什么進項,都會有著一種莫大的滿足感。
鄭伯爺卻搖搖頭,道:
“沒那么簡單,橫豎一封信罷了,哪里能當真。”
原本他們還想給鄭伯爺送禮的,雖說鄭伯爺本意是來犒賞他們的,但一碼歸一碼,一個是公家的犒賞一個是私人的情誼。
但鄭伯爺還是以赴京路忙,給拒絕了。
人情往來這種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且鄭伯爺的雪海關,還是此中翹楚。
在四娘的運籌下,逢年過節,近一點的,送靖南侯和李富勝他們,遠一點的,甚至有到京城的,從不會落下,而且會根據個人情況不同,送禮不送俗氣的金銀,而是送心意。
“不能當真?”公主顯然有些不能理解,因為昨天,她可是親眼看見那些士卒對自己丈夫的愛戴。
“六皇子的商行,你是知道的吧?”
“這個我怎么可能不知,六皇子大婚那日的排場,直接讓我的大婚排場也跟著上了兩個檔次,就是范家,不也是六皇子線上的么?”
“嗯,說是這么說,世人都以為他眼線遍布各國,仿佛到處都有他的人,也都有他的暗樁,但事實并不是這樣,因為就是密諜司或者銀甲衛亦或者你大楚的鳳巢,背后有一國之力做支撐,有正統旗號在,也不可能做到這番看似遍地開花的地步。
歸根究底,那些看起來是他的人,其實并不是他的人。
當年陛下讓靖南侯滅了閔家,卻沒有去動閔家暗地里的產業,而那些產業自然而然地就拜到小六子的名下。
是因為小六身上畢竟也流著一般閔家的血,但,這個,只是一個添頭。”
“添頭?”
“是的,添頭,商人逐利,當然,人和禽獸的區別,也在于人會重情,但閔家都沒了,就算那些掌柜對閔家還是很留戀,這份情,到底能轉移到小六子身上多少,還未可知。
一來,燕皇只是滅了閔家本家,雖說沒有對地方上的這些原閔家下的掌柜們下手,但那把刀,隨時都被懸著;
在這把刀的迫使下,這些掌柜其實不管愿意不愿意,他們都得向小六子效忠,哪怕,只是維系著表面上是這樣。
因為小六子哪怕那時看起來再不受寵,至少,人家是皇子。
那些掌柜們也都是人精,知道自己如果去另投他主或者找其他靠山,可能下一刻,一頂清算閔氏余孽的帽子也就下來了。
再者,小六子本身的才智,也是不俗,手腕也很厲害,可能外人不知曉,但那些真正的大掌柜,應該是明白的,當然,這一條也是添頭。
燕京的那一場大婚,氣派恢宏,金錢雨、綢緞路,轟動整個京城,綿延各國。
在你看來,也是在很多人看來,那是小六子將自己手中的底牌全都翻出來,向朝廷證明,自己不是什么閑散王爺,自己有實力去奪嫡。
但實際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他不是因為有這些底牌,才敢那么囂張地近乎宣稱要奪嫡;
而是因為他要宣稱奪嫡,所以這些底牌,才會變成他的。
懂了么?”
“有點懂了。”
“其實很簡單,那些商號的掌柜,這么多年的發展,早就成了一個個新的閔家,可稱之為各地諸侯。
他們有自己的勢力,有自己的生意,有自己的人脈,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行商的勢力范圍,為何要給自己找個爹?
就算找了個名義上的爹,豈會真心實意地對這個爹好?
久病床前無孝子,那還是親爹呢。
而那些新科進士,是,沒錯,小六子是他們的恩主,但大燕不是大乾,乾國士大夫們早就用他們的規矩,百年來,編織出了一個密集的網,不尊座師者,在那個圈子里,根本就混不下去。
但大燕不同,這些新科進士現在會憑著良心,去為小六子做事,但等到他們在官場浸淫久了,又豈會繼續在乎一個閑散的王爺?
官場,就是一個吃良知的地方,而且是自己吃自己的良心。
所以,
這就是小六子真正的勢力,看似龐大,實則松散,仿佛那握不住的沙。”
熊麗箐懂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