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親衛上前,指了指架子上的幾具民夫尸體,問道:
“哪位是其子?”
這時,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郭東身上。
郭東向前走出兩步,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道;
“是我。”
親衛將自己的佩刀抽出,丟在了地上,指了指自己身后被兩個袍澤壓著的楚卒道:
“伯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戰場上,吾燕地兒郎只流血不流淚,誰讓我流淚,我就讓誰流血。”
說完,這名親衛往后退了兩步,目光和那兩個袍澤對視了一下。
他是長舒一口氣,因為這話,他自己做了擴充。
身為親衛,在傳話時,得有這個自覺。
當然了,做得好,叫錦上添花,做得不好,那就是畫蛇添足,在給其他重要人物傳話時,就沒你發揮的資格了,但面對這群輔兵和民夫時,倒是可以。
先前,在提取這個楚卒的路上,他其實已經在打腹稿了,現在流暢地說出來,已是殊為不易。
郭東有些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刀,而周圍其余民夫和輔兵,則開始目光搜索。
終于,
他們看見了遠處穿著黑衣便服站在那兒的男子。
伯爺,
是伯爺!
郭東咽了口唾沫,他撿起了地上的刀,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架子上的父親遺體,隨即,對著面前的楚人發出一聲怒吼,舉刀砍了下去!
第一刀,砍歪了,刀口砍在了對方肩胛骨位置,郭東抽刀時一時沒能抽出來,如果是老兵,遇到這種情況大概就是雙手握刀再一腳踹過去,將刀再拔出,但郭東并沒有殺人的經驗,這陣子的訓練也只是跑操和舉盾牌。
所以,他試了好幾次,刀都沒能拔出,而那個楚卒則疼得哇哇大叫,讓郭東更為心煩意亂。
一氣之下,
郭東干脆撞向了楚卒,將其壓在了身下,不管刀了,直接雙手掐著這個楚卒的脖子,發力,發力,發力!
楚卒在掙扎,但很快,他的身體連續兩個顫抖,就不動了。
郭東張著嘴,從楚人身上下來,目光,再度落向了遠處的那道黑色身影。
“噗通!”
郭東跪了下來,
大喊道:
“伯爺,伯爺,古縣郭東愿為伯爺效死!”
站在旁邊的許安看著此時的郭東,他當然清楚這個住一個帳篷的伙伴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懶,他畏縮,且還自命清高,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聰明。
但在此時,在這種環境下,許安能感受到郭東喊聲里的真誠。
他的父親死了,他的母親和癱瘓的二哥還在遙遠的燕國古縣,在晉東,在這里,他原本就極為崇拜平野伯,而如今,他也只剩下平野伯這一個依托了。
四周不少輔兵和民夫都跪伏下來,向著平野伯爺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愿為伯爺效死,愿為伯爺效死!”
“愿為伯爺效死,愿為伯爺效死!”
而遠處,
看到這一幕的鄭伯爺,則只是很平靜地對身邊的瞎子道:
“唉,輔兵果然只是輔兵,梁程安排得對,還是讓他們繼續練習舉盾和推云梯吧。”
鄭伯爺有些憂傷,自己的“十萬大軍”大旗,還是別扯了。
除了自己的本部那經過雪海關整編整訓且派遣過來的一萬六戰兵,其余部分的戰斗力,其實都得打上一個問號,而且是一種極為心虛的問號。
所以,兵,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在質量沒辦法提升上去的前提下,過多的暴兵不會讓你的戰斗力得到等比例地提升,反而會壓垮你的后勤。
好在,是攻城戰,攻城戰,讓戰爭變得殘酷的同時,也變得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