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上睡眼朦朧,萬物復蘇于晨;
也不是正午艷陽高照,暑氣正盛,焦灼著人的腳板同時烘曬著頭皮;
而是在黃昏。
似乎突襲,更適合早晨的畫風,但這個世上,卻很難有絕對完美的事兒。
潛行、繞后、渡江,再策馬奔騰,撇開薛三、陳雄早早調出去相思山當幌子的一部分,再撇開留在王爺身邊的那一萬,原本,陳陽和樊力這邊,少說也應該有個三萬五之數的。
挑選入乾的,本就是肅山大營的老卒加上挑選出來的他部精銳,且無論是蘭陽城還是滁州城的攻破,都并未給燕人造成太大的傷損;
可真到了上京城下時,陳陽部,也就剩下將將三萬之數了。
這意味著,至少有五千部下,在這場短時間內的恐怖大迂回中,要么累死,要么掉隊,要么干脆就是迷了路。
對于普通的軍隊而言,這種情況,實屬正常,這也是為何,兵馬越多,行軍越慢的原因所在,但對于曾經靖南王本人的中軍精銳而言,造成這般大的非戰斗性的損耗,足以說明燕軍為了這場“出其不意”,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不過,
在看見上京城的城墻后,
自上而下,
無論是將領還是最底層的騎士,
哪怕呼口氣,都能感受到喉嚨深處的血腥味,
在此時,都覺得值了!
上京城,
就在他們的面前!
這是一座巍峨的國都,這同時也是一座極為虛弱的國都,它就在那里,它是那么的安靜,那么的婉約,
它,
在等著自己的臨幸!
陳陽清楚,這是平西王爺以自身為誘餌所換來的機會。
他更清楚,只要自己能夠沖入這座都城,那么當初在肅山大營的罪責,也終于可以被抹除了。
陳陽已經沒有腦子再去思考其他了,哪怕剛接到命令時,他曾思考過,不是思考平西王爺這近乎“人來瘋”一般的軍事抉擇到底能否成功,
而是思考的是,這場軍事大冒險成功后,對于自己這支兵馬和對于平西王爺本人而言,能否在歡愉和大捷之后,獲得浮出水面再度呼氣的機會。
因為這次,他們沒有援兵,孤軍深入后的再分兵,只會讓自己的局面,越來越陷入被動。
平西王爺本人現在還被乾國各路大軍包圍著,
自己就算打下了上京城,接下來又該如何接應?
甚至,到底能否在乾人瘋狂地復仇反撲之下不被悶死,這一切,都是懸數。
但,這也是乾人沒有提前預判到這一點的原因所在吧,你可以去推演去預判你對手的絕大部分的動機和行為,但往往,不會去判斷他可能去“送死”!
陳陽想到了那一晚,王爺對全軍所做的訓話,來聽講的校尉被要求按照晉東的傳統,回去要復述給自己的士卒聽;
王爺那一晚說,他要帶著大家伙,去追求一種東西,不是財貨,不是女人,不是土地,而是……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