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寡婦將信箋遞給左蘭。
這個當初唱曲的小丫頭,本就粗通文字,又被徐念嬌親自教導,是以一般的書寫并無障礙。
她結果信箋,一看到書信上面的落款,不由得歡呼道:“是大哥哥的書信啊!”
徐寡婦心情復雜的點點頭,待左蘭看完之后,才說道:“左老伯、蘭蘭妹子,我決定變賣店鋪,去南陽一趟,這一行兩千余里,沿途盜賊處處,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是以便決定將店鋪賣給你們經營……”
左蘭一楞,道:“姐姐,不若我們一起前往南陽吧!”
徐念嬌征了一下,這才急切道:“妹妹不可,你可知道這一行路途迢迢,沿途并不太平,就算是張大人當初前來,都遭受了劫匪,我這一次,還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抵達,你們若是陪著我上路,到時候萬一出了事,你讓姐姐心中怎能安穩!”
左樓手指在桌子上敲擊著,待兩人交談一陣之后,才開口道:“徐娘子可否聽老夫一言?”
徐寡婦急忙道:“左老伯說哪里了,您有指教,還請言明!”
左樓苦笑,失神的眼睛轉向了徐寡婦的方向:“先賢曾言春江水暖鴨先知,這世間的冷暖,最先有感受的就是窮苦百姓。
徐娘子也知道,老頭子放不下昨日的鄰居,是以多有接濟。”
徐寡婦輕笑:“左老伯何出此言,老伯不忘根本,這可是人品高潔啊!”
左樓搖頭長嘆,并沒有接話,反倒是繼續道:“好叫徐娘子知曉,這些天來,往日的老鄰居紛紛抱怨京中生活壓力變大,流民處處!”
他嘆息一聲:“往年的京城,不到三冬,幾乎不會有凍斃的乞丐,但是這些時日,不過是剛剛進入十月,京中每天都有百姓凍餓而死!”
徐寡婦眉頭緊皺,這件事他也知道,雖然這里乃是皇城根下,居住的百姓還算是富庶,更是有著西城兵馬司營地,有了兵卒的值守,是以流民、乞丐倒是很少。
但是徐寡婦作為一個商人,自然知道,這幾天城中每天又有零星的流民凍死。
雖然他知道這些人都是陜西那邊逃難過來的,京城的本地人倒是并沒有凍死的,但是這種景象,往年可是不曾有的呢!
左樓似乎陷入了回憶:“當初流里流氣(正德年間的劉六劉七兩兄弟馬匪作亂,因為北地的口音劉六劉七與流里流氣很是相近,是以就有了流里流氣一詞)起了馬匪,將山東、河南。南直隸等地攪得一塌糊涂!”
史書所載:劉六、劉七領導的這次起義,前后持續3年轉戰八省,三逼京都,三過南京,破邑百姓,縱橫數千里,所過若無人。
明末清初,化名西周生的作者,在他的《醒世姻緣傳》中,用“劉六劉七”這四個字描寫一個舉止輕浮、品行不端的女人,從此,“劉六劉七”真的成了“流里流氣”,而“流里流氣”這一詞變成了形容人舉止輕浮與品行不端的詞語。
此時正是明末,劉六劉七因為北方的鼻音,已經被以訛傳訛成了流里流氣。
這件事雖然已經一百多年了,但是,生長在徐州的徐寡婦,當年徐州也是馬匪禍害的地方,是以對這件事倒是也聽人說過。
卻聽得左樓繼續道:“當年流里流氣數次逼近京城,那時候我的祖父正是京營之小旗,見到了京師的慘像,當年京中也是不過是十月,便有百姓凍死!”
他喟然長嘆:“而今京城之景象,與當初何等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