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爺爺去世之后,齊爸爸開始重操打鐵祖業。
深入骨髓的打鐵基因,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齊爸爸的打鐵技術,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遺憾的是,當時代想要淘汰一種職業的時候,光靠家族傳說和個人的手藝,是無以為繼的。
如果說,齊爺爺手上的齊家鐵鋪是門可羅雀,那齊爸爸手上的齊家鐵鋪就是無人問津。
沒工開,就意味著沒錢賺。
入不敷出,靠著打鐵勉強度日的齊爸爸,臉上的笑容卻比在冶金廠的時候多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為愛笑讓齊爸爸的模樣變得更周正了,還是因為他在市中心有一棟三層的小樓,打鐵一年,齊爸爸反而完成了成家立業的第一個步驟。
那一年,齊爸爸已經是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齊媽媽才二十二歲,風華正茂不說,還是方圓十里公認的大美女。
那些因為拆遷已經搬走了的街坊鄰里,都說這是齊爸爸上輩子積來的福氣。
齊爸爸深以為然。
齊媽媽嫁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著怎么把這棟三層小樓給賣了,然后在附近快要建好的高檔小區買個帶電梯的房子。
將近五十年的房子,不論是維修還是重建,都需要一大筆齊爸爸當時根本就拿不出來的錢。
賣掉有天有地卻破爛不堪的房子,買個旁邊“更適合居住的”,在齊媽媽看來,是一個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
尤其是在齊遇媽媽一結婚就懷上了齊遇的前提之下。
“齊家的祖宅不能賣!”齊爸爸一口回絕了齊媽媽的提議。
“為什么不能賣?你看看旁邊,賣的賣、搬走的搬走、拆遷的拆遷,都快成一片廢墟了,誰還住我們這樣的房子,說的好聽點是小洋樓,說的難聽點就是危房。”齊媽媽很是不能理解。
“如果真的成了危房,拆了重建就是,我會想辦法賺錢的。賣是肯定不能賣的。”齊爸爸寸步不讓。
“不賣?你覺得你不賣還待的下去嗎?”
“虧得是沒幾個人瞧得上你的打鐵手藝,偶爾讓你有機會敲巴那么兩下。”
“你要是一天到晚的打,走剩下沒幾個的鄰居不找你,環保局都要罰你款的。”
齊媽媽嫁給齊爸爸的時候,就聽說齊家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還聽說齊奶奶是什么農業戶一賠三,再不濟拆遷補償款都能有個好幾百萬。
眼看著附近的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齊家的“危房”卻始終沒有被推倒的跡象,齊媽媽就開始著急了。
“房子是我爺爺傳給我爸爸的,我爸走的時候,就只交代了不能賣房子。我可以不打鐵,但是我不可能賣爺爺留下的房子。”齊爸爸的爺爺就是齊遇的太爺爺。
自從娶了齊媽媽這朵“十里之花”,齊爸爸一直都是千依百順的,如此固執己見,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你爸都死了兩年了,你現在和我說你爺爺,是不是有點過分,你怎么不想想你小孩?”齊媽媽很是委屈。
齊爸爸見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紅了眼眶,只好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
“你聽我說,我爺爺是歸僑,所以他當時買的是華僑房,擁有永久產權的。”
“華僑房,只能繼承不能買賣,一旦買賣,就會變成普通的商品房,只有七十年的產權。”
永久產權,并不是只有國外才有的,中國也有一批永久產權的房子。
屬于從民國到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歷史遺留,當時買的時候是永久產權,只要不發生交易,就不會改變。
“別人都盼著拆遷,就你貓在這么破破爛爛的一個地方,做著上不了臺面的工作。”
“這里是城市,你去看一看,還有誰家門面是用來打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