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英閣內,卻是一陣沉默。
神宗顯然已經看完了札子,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隨后至少等了十幾分鐘,直到張戩等人已經約好李常一起趕了過來,老太監這才慢悠悠的走了回來,手里還拽著先生的札子,“蘇子瞻,圣上有旨。”
“呃。”先生愣了一下,略微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圣上會如何處理。罷了自己,還是罷了李定?隨后先生這才想起叩首,“微臣領旨,謝恩!”豈知,老太監卻突然將札子扔在了先生臉上,并只說了一個字:
“滾!”
“嗯?”先生愣住了。
張子頌也有些發懵:這滾字究竟是啥意思?
一時間,兩人愣在原地。
反倒是‘老油條’王子韶比較明白這大宋朝的官場學,待老太監轉身離開之后,他便趕緊走了上來,“子瞻,圣上喜歡你的詩文,肯定舍不得罷你的。但順著你吧又怕影響了變法。所以回去吧,圣上不會理你了。”
“這……,喜歡我就不理我?”先生有些無語,“那李定怎么辦?”
“放心吧,有我們呢。”王子韶拍了怕先生的肩膀,“子瞻,剛才忙亂,竟忘記了告別。咱們山高水長,他日江湖再見!”
“山高水長,江湖再見!”張戩等人也走了過來,一起揖手。
“嗯。”先生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按大宋朝的慣例,張戩幾人‘死諫’之后,要么罷官要么流放,還真是‘江湖再見’了,先生便是揖手,竟然鞠了一躬,“諸兄為國請命,子瞻定當追誰。山高水長,咱們江湖再見!”
“珍重!”幾人相互揖手。
隨后便只見知諫院李常、侍御史知雜事陳襄、御史王子韶、御史監察里行張戩,四個臺鑒二院的核心,全都跪在了邇英閣外,臺階上則是一溜的四頂烏紗帽,以及四份札子,內容也全都是一樣:
“臣請外放,罷免監察御史里行,李定!”
老太監則拖著尾音收走了幾人的札子,“知諫院李常等,有奏……”
邇英閣內,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四人等待的時間遠比蘇軾還要久一些。很顯然,神宗在考慮,究竟是要李定一人,還是要留住李常等四人。
神宗并不是昏君,甚至可以說,他比大宋歷代皇帝都要精明,也更勇敢。他能一登基就發現大宋百年沉積,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力排眾議啟用王安石而變法,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他自然也明白,陳襄幾人并不是無能的庸才。相反,這李定倒更像是個搖尾乞憐的不知廉恥之人。
但是陳襄幾人恃才傲物,不為自己所用啊!
正如他剛趕走的蘇軾,縱你有經天緯地之才,不為我用也是白搭。
而且李定還是王安石欽點之人,神宗自然也要考慮王安石的感受。若是連打破‘不守母孝無以為官’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談變法的勇氣?更何況,變法之舉已讓王忍受了天下人的唾罵,神宗也怕寒了他的心。
一時間,神宗陷入兩難。
直到下午未時,日頭曬得陳襄幾人搖搖欲墜,神宗終于做了決定,“罷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選了王安石,用人就得依了他!”自此,神宗徹底倒向了王安石一邊。變法也好,用人也罷,悉聽尊便。
未時三刻,老太監便帶著神宗口諭,再一次又走了出來,一臉唏噓道:
“詔,李常、陳襄、張戩、王子韶四人,罷!”
“臣領旨謝恩。”四人雖料到了會有如此結局,但圣旨真的下來,不免也是一臉落寞。隨后四人起身,猶如呆頭鵝般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邇英閣。可就在他們離開之后一刻鐘不到,王安石竟也從邇英閣內走了出來。
“讓你們聒噪!臺鑒一空,下一個該收拾誰了?樞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