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錦州的那天,秦軻也就如他所說,與褚茍分道揚鑣了。
褚茍看出秦軻心意已決,也就沒有死纏爛打,只是他如今已經無家可歸,在錦州的這些日子渾渾噩噩,好像一只飄忽不定的孤魂野鬼。
不過秦軻現在看到的褚茍,比起那天分別時垂頭喪氣的樣子要精神了許多,大概是因為修行練就了他的膽魄,現在也敢路見不平,挺身而出了。
“喂!你這就過分了吧!”褚茍還背著那柄從商隊尸體上摸來的刀,鼻子里哼哼著道:“瞧你把人家孩子嚇的!穿著一身衣服人模狗樣的,怎的這般小肚雞腸?”
公輸胤成向來在錦州橫行無忌,誰知這一回遇上了褚茍這么個愣頭青,他以為他是誰?
醉醺醺的公輸胤成被冷風一吹,頓時腦袋清醒了幾分,當他看清褚茍身上看起來極為普通的著裝,以及那張陌生中帶點稚氣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尖銳,滿是嘲諷。
“喲,這是想英雄救美?”公輸胤成低頭瞄了一眼地上那孩子的臉,蔑笑道:“只不過,這美還小了些,估計只能給你兒子當待年媳啦……不過,看你這一身的窮酸樣,能不能養得起還是個問題喲。你是不是走錯了路?討飯在那邊,看見沒,一個爛窩棚,熬著屎尿,就是專門供你們這種人吃喝的!”
公輸胤成說著,投給身旁的狐朋狗友一個一眼,幾人相視著哄然大笑起來。
褚茍站在原地,望著那默默爬起來縮成一團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女孩子,公輸胤成那話說的著實傷人,只是孩子此時顯然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只能渾身顫抖著把頭埋在雙腿之間弱弱地抽泣。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那孩子的身上,雖說他并不是墨家人,唐國和墨家也一直是水火不容,可大國之間的紛爭,與這樣幼小的孩子毫無關系。
公輸胤成見褚茍不說話,眼神挑釁地走到他面前:“怎么?不服氣?”
褚茍望著公輸胤成,原本握著的拳頭卻突然松開了,臉上表情也跟著一松,笑道:“我服氣,我哪里敢不服氣?我之所以不說話,實在是因為小人太過低賤,不配與公子這樣金貴的人說話。”
公輸胤成一聽,張口就想再多譏諷兩句,誰知褚茍接著道:“不過公子剛才說什么來著?窩棚里熬著屎尿?那潑到公子身上的……也是屎尿嘍?”
他突然低下頭假裝作嘔,一邊自言自語,但聲音又正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難怪公子要動那么大的氣,哎喲,真臭。”
公輸胤雪微微捂嘴,對著秦軻小聲道:“我這個堂弟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待會兒打起來,你幫不幫?”
那邊儼然是已經吵了起來,只是公輸胤成明顯不占上風,褚茍說上三句,他勉力才能回一句。
秦軻苦笑著,其實褚茍本身就是個潑皮,在客棧可是能與那位潑辣老板娘對罵上半天的,論偷奸耍滑,他更是個行家,這公輸胤成一向在溫房里呆慣了,想要在口舌上與他爭高下,簡直是在自取其辱。
公輸胤成的額上暴起青筋,終于笑不出來了,厲聲道:“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褚茍雙手環胸擺出一副小女子受驚的模樣,面上神色倒是一點也不畏懼:“哎喲,好嚇人,公子你嚇到我了……”
公輸胤成聽到這里,已是急怒攻心,酒意更在他的腦中不斷發酵,他握起拳頭,邁開腳步,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著褚茍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