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嗤之以鼻,“幼稚……跟朕進來。”
到了殿里面,嘉靖袖袍一展,往錦緞蒲團上面一坐,微閉雙目,“說罷!”
“說什么?”康飛裝傻。
嘉靖微微睜開眼睛,露了一個眼白,讓他自己體會意思。
干笑了一聲,康飛當即把事情娓娓道來,嘉靖是越聽越新鮮,最后,不得不搖頭苦笑,“你做外洋貿易,朕這兒也就罷了,做外洋貿易的多了,一個個都當朕不知道,浙江謝閣老家一支被滅門,不就是他們跟佛郎機人做外洋貿易么!”
“哎!這您都知道啊!”
“怎么!你以為朕是傻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間?”嘉靖斜眼看他。
“那不能。”康飛趕緊搖手,“歷代皇帝,你老人家……論政治啊!武功就不談了,論政治你老人家能進前五,前三就不好講了,畢竟,始皇帝,漢武帝加上唐太宗,那都比您老人家有名啊!這三位論擠掉誰,都會有人不服氣。”
嘉靖揮了一下牦牛尾拂塵,面色淡淡,“馬屁就不用拍了……彈劾你的奏折都堆積成小山了,朕給你說一門親,你看徐階的女兒怎么樣,朕剛把他拔入內閣,有個內閣閣老給你分擔分擔,總好過你千夫所指。”
康飛瞪大了眼睛,“那不行,我家有老婆的……”
“你有什么老婆?你說你家原本說的揚州指揮僉事那家閨女?不行,身份配不上你了……”嘉靖把牦牛尾拂塵又揮了一下,“再說了,她家已經退婚了,魏國公家瞧上你了。”
你們怎么一個個都比我清楚啊!
康飛忍不住摸了摸頭。
“不過朕替你回絕了,錦衣衛大約已經把旨意送到南京了。”嘉靖不緊不慢繼續說道,“魏國公家說是與國同休的頂尖勛貴,可眼下你也清楚,沒個閣臣撐腰,當官都不牢靠……更別說你這種謗譽滿身的。”
無言以對,康飛對嘉靖比了比大拇指,“你老人家懂的真多,可徐階是個大貪官啊!他家在松江府大肆買地,土地兼并是朝廷大害,這個誰都懂……”
“不,朝廷諸位臣工,連一個懂的都沒有。”嘉靖面無表情。
“有你這樣害干兒子的么?”康飛未免堵了他一句,“你老人家不會是準備卸磨殺驢,可那樣,豈不是拿你干兒子我當工具人……”
“胡說什么。”嘉靖被他這句話真氣到了,“朕要是真會卸磨殺驢,也不至于……”他說到這兒,話音一頓,未免輕輕嘆了一口氣。
康飛一想,也是,不管是早期的張璁桂萼,還是后來的嚴嵩,其實嘉靖都是給了活路的,當然,真是跟夏言那樣,不跟皇帝打招呼自己弄個轎子在大內乘坐,這真怪不得人。
半晌,嘉靖繼續說道:“徐階入閣,跟嚴嵩一起處理朝廷事務,嚴閣老老了,再干個五年十年的,徐階正好接替嚴閣老……不管怎么說,朕總能保你二十年,等朕死了,你這個孫猴子怎么折騰,那時候朕也看不見,就隨你了。”
這話一說,即便以康飛的沒心沒肺,依然感受到了其中濃濃的愛護之情,未免心頭一酸,果然父母長輩愛護孩子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