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明顯的與年紀不符合的衰老,她布滿了暗沉干枯的臉頰上,還有一絲淡淡的黑氣揮之不去。
熊田不是說,可能有問題的,是一個初三女生嗎?
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吧?
初三女生,長成這樣?
“哦,您就是陳老師吧,您好您好,請進!”
她一開口,那黑氣就動了,像蜈蚣一樣在臉上游動起來。
她剛開門,家里又響起了一個不耐煩的嗓門。
“誰啊,什么教練?”
一股酒氣撲鼻而來,一個身體強壯的中年男人出現,擋住了路。
頭發亂糟糟的,不修邊幅。
“這是熊教練特別幫我們請的心理醫生,陳老師。陳老師,這是我愛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疑惑:“你怎么收費,多少錢啊?多了我們可給不起。”
“不要錢。”陳峰說。
“不要錢?”男人反而更加疑惑起來。
這年頭還有不要錢的好人?
“你先讓人家進家坐啊。”
朱大姐拽了男人一把,男人才側了側身子,讓開了路,依舊嘀嘀咕咕說:“我就沒見過不要錢的醫生!你就等著被人騙吧!”
“您請坐,請坐,家里亂,您別介意,我給您泡茶。”
產生了心魔的朱大姐卻是出奇的客氣,把陳鋒迎進家門。
很簡單的兩室一廳,沒有怎么裝修,水泥的地面、落地白的墻,還有那種很老式的帶彈簧的人造革沙發,
加上朱大姐的外形,能看得出來,這一家人過得很艱辛。
當然,大部分清潔工家庭,都很艱辛,
那種開車豪車去上班的清潔工,畢竟只出現在新聞里。
尤其是當這個家的男人,可能還酗酒的時候,這日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桌上有一瓶快要見底的廉價白酒,一盤花生米。
“大哥,孩子是什么情況啊,您能先跟我說說嗎?”陳鋒問男人。
“你別我問,我不知道,我也說不好,不是我的孩子,我管不了!”
男人很不耐煩的擺擺手,轉身走進了臥室,啪一聲帶上了門。
雙臥的戶型,主臥的隔壁也是一間臥室。
門是關著的。
門頭上,掛著幾個菩薩、十字架之類驅邪避兇的東西,門口,還貼著一張泛黃的符紙;
正對著的門,有一面大鏡子--是那種沒有框架,直接裁下來的長方形單面玻璃。
這一切,好像都在防備著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從門口沖出來。
因為這些布置,這個原本就很破敗的家,顯得陰氣森森的。
“哎,都怪我,都怪我!”
朱大姐把茶水端過來之后,唉聲嘆氣。
“大姐,你別著急,先說說。”陳鋒說。
朱大姐卻好像根本沒聽到陳鋒講話,和祥林嫂一樣,不停的自言自語:“都怪我,都怪我,就是因為我沒讀過書,沒文化啊,我沒文化啊,都壞我,害了孩子……”
一邊說說,一邊困惱的抓頭。
抓的滿手都是頭發。
陳鋒終于明白,為什么她才四十多就開始脫發了。
主臥室的門被猛地打開,男人從里面走出來,罵罵咧咧的說:“小的瘋,老的也瘋!這個家,沒法呆了!”
說完,拿起桌上的煙塞口袋里,大步走出家,蹬蹬蹬下樓。
陳鋒覺得有些荒謬。
該有魔氣的人,沒有魔氣,活的心安理得;
不該有魔氣的人,有了魔氣,活的艱難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