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他不由地想到了近兩月與縣令劉緈的多次協商。
不錯,他在六月中旬向劉緈提出了這招辦法,但直到眼下臨近八月,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他與劉緈還是沒有真正開始實施,為何?
原因就在于這條策略說得簡單,但實施起來頗為不易,賑濟難民的糧食、管理難民的人手、開挖河渠的工具,這些都將成為問題。
而就在魯陽鄉侯陷入沉思之際,趙虞帶著困惑的詢問聲傳入了他的耳朵:“爹,孩兒……孩兒不明白,請爹明示。”
見兒子似乎并未意識到其中的艱難,魯陽鄉侯思索了片刻,遂問道:“首先是錢糧,昨日你來見為父時,曾說過你已從于正門值守的張應那邊得知了迄今為止難民的大致人數,但為父認為,你所知不詳,你要知道,迄今為止的難民人數,單單圍聚在縣城外的,便有不下四五千人,若計算我魯陽縣全境的難民,怕是有接近萬人,如此龐大的難民人數,你可莫要認為我鄉侯府負擔地起……”
“孩兒知道我鄉侯府負擔不起。”趙虞點點頭,問道:“縣城呢?縣城應該有糧倉吧?”
“你是指官倉?”魯陽鄉侯搖搖頭說道:“官倉不可動!”
“為何?”
“為何?”魯陽鄉侯皺了皺眉。
他本不想解釋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但在看了一眼眼前的幼子后,他勉為其難地解釋了一番,畢竟他也有作為父親的自覺,盡管平日里疏于親自教導,但倘若碰到似眼下這種情況,魯陽鄉侯認為自己應當盡到父親責任,給兒子解釋疑惑。
“官倉為何不可動?你想想,倘若因為眼下的難民,縣城開放了官倉,那么待等今年入冬,到時候要忍饑挨餓的,恐怕就不單單是那些難民了。……保住官倉,最起碼可以保證我魯陽縣的人能安然無恙度過這個冬日,不至于被那些難民拖累。”
聽到魯陽鄉侯這一番極具地方主義保護的話,趙虞感覺對那些難民有些殘忍,不過他也明白,魯陽縣縣令劉緈,包括魯陽鄉侯,他們確實有義務與責任優先保障魯陽縣當地百姓的口糧。
官倉不能動的話,那就只有……
沉思一番,趙虞又說道:“倘若官倉不可輕動,那么……能否說服我魯陽縣境內的大戶湊些錢糧呢?”
聽到這話,魯陽鄉侯內心冷笑了一下,覺得兒子的想法過于無知。
他魯陽縣境內的大戶,最“大”的就是他魯陽鄉侯這個“食兩千戶”的貴族,也是唯一有朝廷授予爵位的貴族,倘若說整個魯陽縣的縣民與鄉民加起來有差不多四五千戶的樣子,他魯陽鄉侯一家就能得到整個縣將近一半的稅錢。
整個魯陽縣,再沒有比他魯陽鄉侯府更有錢的人家,縱使境內還有個別稍有家財的土財主,但加起來都未必及得上他魯陽鄉侯府。
這也正是魯陽縣縣令劉緈在面對難民問題時,頭一個親自登門拜訪他,與他商量、請他相助的原因。
但問題就在于,他魯陽鄉侯府也承擔不起成千上萬難民的供養啊,別說一個鄉侯,再多幾個鄉侯都未必能徹底解決那些難民的口糧問題。
糧食不足,談何讓那些難民“以工換食”?別弄到最后糧食不足,那些難民感覺受到欺騙,那可是要暴動的!
這正是魯陽鄉侯與縣令劉緈最頭疼的問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遲遲不敢事實這條策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難民偷竊、搶掠城外農田里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麥,保住官倉做最壞打算。
“不夠,遠遠不夠。”